宋清泉忽然落下的眼泪是蔺原没有料到的，他根本舍不得她哭。
相机的摄影功能还在转，取景框里的男人匆匆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方手帕，浸着清淡的木质香，两步并作一步跨过来蹲在宋清泉面前，眉头微微拧起，眼底满是担忧。
“怎么了乖乖？”蔺原一手拿着手帕轻轻擦她的眼角，另一只手轻轻捧在她的脸颊边，“怎么哭了？”
宋清泉吸了吸鼻子，抓过他拿着帕子的手就这样用力擦了擦眼睛，抱怨说：“都怪你说我。”
「都怪我是那个胆小鬼。」
宋清泉举着蔺原的手还没有松开，就这样把自己的眼睛藏在帕子里。
手心里没有湿润的感觉传来，除了刚才擦过的地方，帕子还是干的，知道她不是要继续哭，蔺原便松了一口气。
“嗯，都怪我。”蔺原说，放低声音顺着她的话哄她，“是我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惹你不高兴了。”
“也没有乱七八糟。”宋清泉说，抬起头来看他。
眼睛还有点红，但不是因为刚刚哭过，只是刚才擦的时候用力了太多，生生磨的。
不过也不疼。
宋清泉抿了抿唇，认真纠正蔺原的话：“就是因为那不是乱七八糟的话，我才……没有控制住，你懂的吧，就像我看《忠犬八公》，看多少次都会哭得稀里糊涂的，蔺教授这么聪明，肯定会举一反三。”
蔺原失笑，他怎么会不懂。
宋清泉第一次看这部片子是跟蔺原在靡日不思，两个人窝在沙发里，她哭得不行，最后被迫看了一堆周星驰的电影。
可恶的男人，他宁愿她笑到肚子痛。
但是她很喜欢这部片子，后来在宿舍的时候，还和他连麦看过。
他在德国的宿舍里忙着整理报告材料，耳机里是她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很克制，似乎怕打扰他，但她根本抵挡不住电影渲染的氛围。
蔺原在另一边听得心疼，停下手里的工作想先安抚好她，但宋清泉顿时觉得是耽误了他的进度，二话不说直接挂了语音，过了一会儿发了道歉的文字过来，说自己单独缓缓就好了，而且要是他真的安慰，说不定还会哭得更厉害。
想到此，蔺原眼底弥漫起一层暗色。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不直接飞回来呢。
蔺原不由得讪笑，活该他四年前被甩。
宋清泉推开他的手想站起来，夹在本子中间的签字笔不小心滚落到了地上，啪嗒一声，她终于想起她没有暂停录音，也没有暂停视频。
“糟糕糟糕。”宋清泉飞快将笔捡起来别在本子上，录音笔拿过来按了暂停，然后停下拍摄，“刚才那些都录进去了！”
蔺原帮她拿走本子放在桌上，看着宋清泉匆忙站起来，弓着身去查看相机，手指不停按动，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垂在脸颊边，露出了漂亮的后颈。
宽大的棒球外套挡住了他的视线。
“还好还好。”宋清泉快速看了一遍刚才的视频，从蔺原说完话到他起身，中间有几秒钟的停顿，还有剪辑的空间，她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站起来回头看他，说，“幸好你反应慢了一点。”
“快一点不好吗。”蔺原微微皱眉，“我想快一点到你边上。”
“当然不好啦。”宋清泉下意识道。
她觉得，蔺原要是快一点的话，可能就留不下给她剪辑的空间，等播放时，观看的人会很清楚的发现视频里的停顿，或许就会有人疑心为什么要断，是不是接受采访的人说了什么不好对外放出的话。
就是论事，合情合理，但是看着蔺原微蹙的眉和垂下的眼，就知道他没有跟自己在想同一件事。
“要看情况嘛。”宋清泉说，过去抱了抱他，“如果是这种时候，我当然想你马上就在身边。”
蔺原听到想听的话，眉眼瞬间舒展开：“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给出了承诺。”
“一定会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我，那我一定飞奔到你身边”等差不多的话，如果是过去的蔺原，这个时候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说一遍不够，甚至还可能说两遍。
但是现在——
宋清泉问：“那现在呢？”
蔺原笑了笑：“现在，蔺原更希望你能看见。”
而不是听他开的那些空头支票。
宋清泉觉得自己又有一点想哭了。
但是她不想这样，干脆推开蔺原，指着他刚才他坐的地方，说：“好了好了，我们把剩下的部分拍完，记得哦，要跟刚在坐一模一样的动作。”
完全一样是有一点为难，为此，蔺原还看了宋清泉刚才拍的视频，拉到最后面的地方，把自己的姿态记在了脑海里。
他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宋清泉镜头下的自己，之前宋清泉在学校给他拍的那些，他大部分只是扫了一眼，哪怕有想认真看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她也在给张致拍相同的东西。
只要想到别人也有，蔺原就觉得自己似乎被人夺走了呼吸，溺水的感觉蔓延全身，根本无法看那些视频和照片。
采访稿上剩下的内容不多，问完之后，宋清泉又让他做了一些别的动作，取一些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景。
蔺原在这间办公室几乎都是开会，宋清泉担心会拍到一些他们团队不方便对外宣传的内容，所以她几乎不会在这里打开相机。
趁着这次专门安排，当然要一口气拍够所有的素材。
蔺原任由她摆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得看不出半点平时在会议室里说一不二的蔺老板的样子。
等到宋清泉终于觉得拍够，于岷正好来敲了门，喊他们下去吃饭。
又过去一周多，临近十一月，支教也慢慢进入尾声。
聚完餐，蔺原和他的团队还要继续开会，宋清泉不用跟着一起，便先回了他们的院子。
最近山上总下雨，宋清泉从包里拿出一直背着的伞撑开，走得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小心溅了一些泥点在小腿上。
回院子里后，她站在廊下抖掉伞上的水，收起来拿回屋里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