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住院楼依旧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但比起白天却静了许多,蔺原按下了B2,他的古斯特就停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边。
停车场的车位被塞得满满当当,宋清泉看见了他的车,车窗里黑黢黢,抓着包包,问:“齐叔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吗?”
“嗯。”
蔺原解了车锁,到副驾驶替她拉开门:“其实我不习惯这样被照顾,也没有忙碌到连一点自己开车的时间都没有,当时妈妈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才让齐叔多看看我,现在过了坎,齐叔也要慢慢回到他原本的工作上。”
宋清泉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听到他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平时闭着眼睛都能扣进去的插销一下子扣错了位。
蔺原的轻笑从她的头顶传来,接着,男人俯下身在她的面前,长臂伸进来,炽热地掌心覆盖住她的手背,带着她,咔哒一声,扣好了安全带。
宋清泉将包包放在腿上,手指内扣,规规矩矩地坐着。
等蔺原打开驾驶室的车门进来,宋清泉看着他单手拉过安全带扣上,按下电子启动键发动了车,才问:“……为什么会照顾不好自己?”
蔺原明明不这样的。
明明他一个人在德国的时候都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除了后来越来越忙,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但这是他的必经之路,而不是要靠另一个人来打理除此之外的一切。
宋清泉的手掌被自己的指甲戳得有点疼。
好像长长了,到了该修剪的时候。
蔺原开了车灯,慢慢驶离出停车位,离开医院的人不止他们,古斯特开得不快,不疾不徐地跟在别人的车后,慢慢朝出口的方向开过去。
宋清泉忍不住转头看他。
前面的车排着队,一个一个的去过出口的杆,蔺原将车速降到了最低,在等着前面的车缓缓挪动时,伸手到了宋清泉面前,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宋清泉猝不及防,下意识想去握他的手,蔺原又顺势在她掌心捏了捏后,又放回了方向盘上。
轮到了他过摇杆,车轮稳稳碾过减速带,稳当到车内的人几乎没有感觉。
转上大路混入霓虹闪烁的从车流里,蔺原才开了口。
蔺原说:“其实不太想说这个,我不想在你面前丢脸。”
他希望自己在宋清泉那里永远都是好的存在。
宋清泉笑了笑:“蔺教授的包袱好重哦票。”
“男人不都是这样么。”蔺原说,“自以为是,喜欢擅自做出自以为对对方好的决定,最怕别人落了他的面子。”
宋清泉垂下眼眸,蔺原话里面的那种男人她甚至可以给出一个精准的名字,而那个名字现在就躺在医院里。
“乖乖,我以前也是这样。”蔺原说,“我把我们的未来放进我的规划里,闷着头往前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不愿意跟上我,不愿意接受我的安排,甚至从来没有和你说过。”
“所以那个时候你和我分手,我差一点,找不到继续做手里事情的理由。”
宋清泉很诧异,蔺原头一次提起这些,而这些和她认识的蔺原完全不一样。
“你骗人。”宋清泉说,“你不是这样的。”
“我也希望我不是这样的。”蔺原说,语气里带着笑,轻松的姿态让人感觉不他是在嘲讽着自己,却又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认真,“我在德国的时候有一点感觉,我以为是长期异地让你对我没有实感,觉得男朋友这种生物是不是其实是一个虚无的存在。”
“所以我那段时间,比以前还要拼命的钻到课题里,因为我想提前回来。”
“但没有用,我好像还是晚了。”蔺原说。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的路况,宋清泉一直看着他,没有注意到他开的方向,因此,十几分钟后,蔺原停下车说到了,她才发现他带自己来的是他们重逢的那间私房菜馆。
门前的路灯和当初从里面推门出来时一样昏黄,也有和那天进去是一样的,在门口等候的男接待。
哦不,那不是什么男接待,宋清泉从脑袋角落里扒拉出了那个青年的名字,叫小琮,管蔺原叫小叔叔,他们是亲戚。
是蔺原的家里人。
瞬间,宋清泉便觉得浑身的血液流淌滞涩了起来。
叶琮替她拉开了车,言笑晏晏:“晚上好,小婶婶。”
他甚至还穿着整套的服务生的衣服,黑色的西装,半掌手套,不过宋清泉注意到今天的手套是黑色的,比上次的白色更好看。
莫名的,宋清泉想到了蔺原如果戴上这双手套的话——
她不由自主地因为脑海里的画面咽了咽喉咙,惹来了走到副驾边上的男人的不满。
蔺原不动声色地将叶琮挤到了一旁,宋清泉伸出了手:“不用理他,来。”
叶琮摊摊手,觉得自己很无辜。
宋清泉有一点局促,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和以前一样拉蔺原的手,她自己解开安全带下车,别了别头发,对叶琮笑了笑:“你好呀小琮。”
叶琮看了看蔺原的脸色,说:“今天还是叫小叶吧,我怕老板回头扣我工资。”
宋清泉震惊:“可是你不也是老板么?”
“唉,谁让我的份额比不过小叔。”叶琮说,“好了,你们快上去吧,石上清泉那一间,都准备好了,我帮你们去停车。”
蔺原将钥匙交给他,便带着宋清泉上了楼。
石上清泉在上次那间的隔壁,房间不如旁边宽敞,但是对于两人用餐来说,倒是足够。
里面准备的餐和上次完全不一样,更接地气,是火锅。
全红汤,刚刚煮沸,咕嘟咕嘟得鼓着水泡,很焦急地想要别人朝它的里面放好吃的东西。
宋清泉在去医院前已经吃了晚饭,但现在看着这个,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吃。
当真就是,每一个府南人都有一个专门盛火锅的胃。
蔺原脱掉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宋清泉记差了,她总觉得他今天的马甲和衬衫都比以前绷得紧了些,能看见底下肌肉的些微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