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慕白回到凉王府时,已是薄暮冥冥,不梨居早点起了灯。
刚至柠月轩,黎慕白还未来得及摘下赵姝儿赠她的香囊,锦允就传话让她去不梨居一趟。又见她两手空空,便好心提醒道,说王爷还未用晚膳。
黎慕白这才想起自己是凉王府司膳官的身份,忙尴尬地笑着解释,道自己今天已寻到做新菜品的灵感,应很快就可以备好晚膳了。
不梨居内,赵曦澄正持着一卷书独坐案前,案上摆着几样色香俱佳的吃食,甚是诱人食欲。
黎慕白看到案上还摆着两副碗筷,心里顿泛起一股暖意,同时伴着一丝尴尬。因为她已在端王府与赵姝儿一起用过晚膳了。而且,由于端王府的菜式多样又十分可口,她吃得有些饱。
今日白天,她随赵曦澄从宫中出来后,赵曦澄去了刑部,查那几个被关起来的殿前司军士。她则去了端王府,欲找赵姝儿一起研究那丝异味,那丝在鸿胪客馆朝莲公主住过的屋子闻到的异味。
抵达端王府时 ,赵姝儿正在与一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奋战,室内还堆着一些各种各样的锅、炉、盘、铲等。
赵姝儿告诉黎慕白,这些都是制香的工具,一部分是她母亲留下来,一部分是她自己买的。
看来在王府里,端王爷与柳妃倒也不十分拘她,还专为她准备了一间制香的屋子。
黎慕白瞧着那些锅、炉、铲等,玩笑道:“难不成这香还可以炒着吃?”
“终于让我逮到你不会的啦!”赵姝儿银铃似的笑了一阵,接着给黎慕白介绍起制香一事来。
调制香料时,第一步是炼制香料。有些香要煮,有些香要炒,还有一些香需要蒸、炙、炮、烘焙等。这样,经过以上工序的香料,其气味将更醇正,焚或熏时的烟气也更小。接下来就是合香,用熬炼好的蜂蜜与这些炮制好的香料进行合理的调和,使之成为我们需要的香品。然后是捣香、收香、窨香。
每一步,都须十分注意不同香料的形态与特征,从而选择对应的制作手法与器具。若果修制过程中有一丁点儿差池,则制成的香就会有瑕疵,要么香气过于淡薄,要么香气过于浓烈,要么会混入其它异味。
黎慕白第一次知道制香需要这么多步骤与细节要点,对赵姝儿一顿猛夸。
赵姝儿也不谦虚,自豪地给黎慕白展示自己的制香成果,并赠给黎慕白一个香囊,里面放有她最近才制好的上乘香珠。随后,她却一脸愁容地告诉黎慕白,她一直未找出那丝异味是何物发出的。
黎慕白安慰她几句,两人一起研制,直至晚膳时辰才住手。赵姝儿信誓旦旦地告诉黎慕白,那异味,肯定不是迷香的气味。
“佩香了?”赵曦澄搁下书,目光扫过黎慕白,落在她腰间,“这芙蕖香囊似乎未见你佩戴过。”
黎慕白绞着系香囊的丝绦,赧然解释道,这香囊是赵姝儿赠的,又嗫嚅几句,说自己已在端王府用过晚膳了。
赵曦澄凉凉横睨她一眼,默默叫杜轩进来处理摆在案上的吃食。
黎慕白被他一瞪,眼角余光扫到案上两双未动过的象牙箸,隐隐感觉不妙,忙让杜轩先出去,道自己在端王府并未吃饱。
最后,黎慕白陪赵曦澄用完膳,杜轩才进来收拾。
“这两天,我细细查了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几个殿前司军士,他们集体作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赵曦澄呷了一口茶道。
黎慕白点点头,她已被撑得话都不想说了。
赵曦澄见状,嘴角微不可见地一勾,难得提出在府中走走。黎慕白暗暗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静静跟在他身后,散步消食。
天幕有点暗,月藏在云后,只有些许星子漏出。夜光模糊如茫茫大雾,连宫灯里燃着的烛也似乎薄瘦不少。
两人不紧不慢踱着步,四围寂寂,下人们早已歇息。虫鸣唧唧切切,一阵闹一阵静,搅得人心绪也随之起起伏伏。
赵曦澄驻足在一大架子凌霄花前,黎慕白也只好顿住脚步,觉得肚皮总算没那么撑了。
“明日击鞠——”赵曦澄侧头看了一眼她的手。
“嗯!我明白!”黎慕白忙应道,目光被那一大蓬凌霄花吸引住。
虬曲盘旋的青翠枝叶间,初初绽开的几星橘红花朵儿,在浅浅的灯光下,如欲燃的火星子。
黎慕白知道,明天的击鞠一赛,既是为缓解鸿胪客馆刺杀案给两国带来的隔阂与矛盾,又将是两国之间的颜面较量。
他们这边参赛的是赵暄洁、赵明淳、赵暇、王赟等八个男子,再加上两名宫女。之所以让女子也上击鞠场,是为体现两国情谊优先,比赛是次要的。
另外,往年春节各国使臣来我朝朝贺时,北夏也常派女子参与击鞠。
她与赵曦澄的计划是,比赛中途换下一宫女,然后她上场,借击鞠之名,试探出采筠与采荇的功夫。
现在,赵曦澄已排除了看到刺客身影的几个殿前司军士的嫌疑,那么,凶手只会藏身在朝莲公主院子里,要么是那些服侍朝莲公主的仆妇们中的一个,要么是朝莲公主的贴身侍女采筠或者采卉。
而又采筠和采卉嫌疑最大,其原因有三:
第一,鸿胪客馆刺客案案发当晚,大理寺就查验过鸿路客馆当天所有人的饮食,尤其是朝莲公主院子里的饮食,其结果是里面并无迷药之类的成份。
第二,赵姝儿在鸿胪客馆朝莲公主住过的院子里也未闻到有迷香的气味,朝莲公主住过的屋子里也只有一些名贵香料的香气。另外,那丝异味,也不是什么迷香的气味。
第三,那天她在鸿胪客馆协助大理寺问话时,借机探知,那些服侍朝莲公主的仆妇,都是三五几个住一间屋子的。
依第一点和第二点,可以说明仆妇们并未中迷药或迷香之类的。如果凶手是她们中的一个,那么凶手出去行刺后又回到屋内,在没有迷药或迷香的情况下,是很容易被同住一屋子的伙伴察觉的。
基于以上,基本可以排除凶手不是仆妇们中的一个。
现在看来,真凶应是采筠或采卉。
并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佐证,那就是在朝莲公主住过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