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赵姝儿曾闻到过淡淡的血腥味。另外,当晚因为朝莲公主受到极大惊吓,大理寺并没有及时搜索她住的那间屋子。这样一来,采筠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采筠与采卉共同作案。
幸亏赵曦澄已调整了钟萃轩布防。朝莲公主与采筠采卉的住处,时刻有内侍把守着。如果采筠或采卉要再次动手,在众多内侍的眼皮子底下,恐怕难以再次得逞。
可采筠脸上的因打瞌睡留下的印痕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凶手真在采筠或采卉之间,那么她已逃出鸿胪客馆,为何又要折回?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折回来的。
是为挑起两国嫌隙、从而达到破坏和亲的目的吗?
“凶手的身手应十分了得,我已遣人暗中去查那采筠和采卉的来历了。要不,明日你还是不要上场了!”赵曦澄转过身,对黎慕白低低道。
黎慕白从凌霄花上收回目光,唇角一扬,“殿下是不相信我的击鞠技术吗?”边说边做了一个抢球的动作。
赵曦澄看着花架旁的女子,只见她身子微微侧俯,手极速一挥,击在几绺垂下的枝条上,震得几瓣橘红的凌霄花散落在她旋起的衣裾与香囊上,打乱一地密密花影。
意态轻灵,笑靥明亮,如夜光下,一枝忽然绽放的花。
一缕似芙蕖般的香味,随着黎慕白旋起的衣裾,渐次荡漾开来。赵曦澄心跳蓦地快了一拍,不由忆起那日她换上裙装一事来。
半晌后,他艰难地挪开视线,看着满地花影道,“历年朝贺时的击鞠场上,论起粗野,北夏那边一向是有名的,连上场的女子亦是十分强悍。自诩击鞠技艺最高的六弟,曾跟北夏交手过几次,都不得不防着被他们伤到。”
“是吗?”黎慕白停下比划着击鞠动作的手,蹙了下眉尖,“今日在宴庆苑,我也望了一眼他们的击鞠,并未十分的出格。”
今天在宫里时,赵暄洁他们练过几场击鞠后,赫连骁就带着北夏使团的侍卫,也到了宴庆苑的击鞠场。
那时,赵暄洁他们正在一旁休憩,还未离去。
双方厮见后,赫连骁便带着几名侍卫,穿着玄色北夏样式的击鞠服,在场上展开击鞠。
黎慕白见赵曦澄被赵暄洁拉着讨论明日赛事,便独自悄悄走到一旁,观看北夏使团的击鞠训练。
只见赫连骁如行军打仗一般,气定神闲地操练着场上侍卫的击鞠。
排兵布阵,运智铺谋,攻如星奔川骛,守若重垣叠锁,赫连骁也不惧被还在场边休憩的我朝击鞠队窥见了机要。
黎慕白想起说书人口中的赫连骁有一点是用兵如神,第一次觉得说书人也许并未夸大其词。
约一刻钟后,朝莲公主戴着帷帽,在侍女采筠与采荇的服侍下,亦到了宴庆苑。
赫连骁见状,让场上的侍卫接着训练,自己则下马来到朝莲公主身边,陪着朝莲公主与赵曦澄等人相见。
朝莲公主仍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得知祁王赵暇也在场时,行礼时身子都轻轻颤了一下。扶着公主的采筠大大方方扫了几眼赵暇,似是在替公主相看一般。采卉微垂首,亦偷偷瞄了一眼赵暇。
两个侍女姿颜姝丽,又美得各有千秋,连见惯美人的兖王赵暄洁都怔了一怔。
黎慕白暗叹朝莲公主应是知晓我朝男子纳妾之制,这采筠与采荇,怕是朝莲公主婚后用来笼络住丈夫赵暇的。
黎慕白忆起赫连骁身边的一个侍卫曾说过他们北夏只有妻没有妾,顿对朝莲公主生出不少同情来。
又见朝莲公主十分谨守我朝的闺媛之礼,只要见外男,都会戴上帷帽,连服饰都都已换成了我朝女子常穿的款式。
同为女子,由此及彼,黎慕白只觉一股无力之感,油然涌至心头。
《礼记》云: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
贵为一国嫡公主,金枝玉叶,依然只能从父从夫,依然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将来,依然逃脱不了被当成一个符号的命运。
去国离乡,以柔弱之肩,负起两国交好重任,成为象征和亲成功的一个符号。
“明日击鞠,我仍不放心。”赵曦澄清润淡漠的声音,如凌霄花叶尖上一抹清凉的夜露,滴在黎慕白纷纭的思绪里。
黎慕白瞬间回转过来,却见赵曦澄正望着她,双眸里似乎倾满了她的影子。他那一向琼玉般的双颊,似乎晕着浅浅红。
“明日击鞠,我亦会上场。今日我已与父皇提过,父皇也同意了。”顿了下,赵曦澄又道,“我与你一起!”
低而有力的语调,仿若铿锵的鼓点,沉沉落在黎慕白耳畔。
心突突跳着,黎慕白垂下眼睑,半埋首,避过赵曦澄的视线,眸光定在他月白绣暗纹的衣袖上。
一瓣橘色的凌霄花,似是一星刚燃的小火苗,在他袖襟边若隐若现的纹样里格外醒目。
她心底微微一动,忆起他曾说过他年少时击鞠无人出其右,只是后来被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一幅画给禁锢住了,从此不再碰过击鞠一下。
黎慕白倏地抬起头,迎着赵曦澄的目光,“殿下,我想看一下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