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结尾有修改一点点。
袁慧烛在灯火浓浓里回身向着巍峨辉煌的大殿款款行去,她们在她之后纷纷转身追随去她那坚毅的背影。
袁慧烛在殿中停住脚步,无言望向那方缀满金银玉石的宝座。
她从未因没能登上那至尊宝座而遗憾,更不曾因没有凤袍加身而惋惜。她只在一遍遍重复的自问,到底是为何与当初的誓言背弃?
入宫前,阿耶曾告诉她:“道义与天下,不在男女,只在本心。你同样可以拥有抱负和理想。”
可世俗却拉住了她的裙角。
她重重摔落,却又一声不吭地爬起。只是,当她带着浑身的伤回眸看去,君王不再俯瞰众生,不再悲悯,她便知自己再无能为力。
袁慧烛噙泪拎起宝座前那方精美异常的琉璃酒壶,斟满了六杯“美酒”。
而后,琴娜来到袁慧烛身边,她不用与之交流,只一个眼神便可确定。琴娜默默端起了搁置在托盘中的酒杯,一杯又一杯美酒传递在她们之间,直到第一杯酒递进站在边缘的李吉秧手中。
袁慧烛终于开了口:“都各自归位吧。”
众人闻言举盏归位。
死亡临近前的沉重,被不安分的琴娜打破。她离开自己本该落座的地方,侧身栖在了袁慧烛身旁。酒中波光泛出她望向袁慧烛灼热目光,她头一遭这样唤道:“慧烛阿姊,我问你。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当初没有入宫,你现在会在做什么?或是,你想做什么呢?”
“我吗?”袁慧烛对上她的眼眸,她落目时依旧带着从容,“我不知会怎样?或许仍会嫁做人妇,但若能改变…我想读书,去临阳书院和兄长们一起读书。”
琴娜看到袁慧烛眼中的光,是如此闪耀动人。她为此着迷。
袁慧烛却问:“琴娜你呢?”
“我啊,自然是离开草原,到江湖做个女侠——”琴娜粲然举盏与她相碰,随之一饮而下。甘甜的美酒,和着最烈的毒药穿进心肠。袁慧烛竟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悔恨。
她便在这一刻同她一起将美酒饮下。
琥珀词先是转眸看向身旁的秋半晚,而后又看向大家,“何人问我?问问我想做什么?”
“你?”秋半晚最先接了腔,“你自然是嫁给你最爱的情郎。”
那封信中的情深义重,秋半晚全都明了。这不就是她所有的期盼吗?可琥珀词却在众人哄笑中摇摇了头,她说,她所言不对,“非也,我要拜个中原的善舞者为师,将西域舞的灵动,与中原的风雅结合。最后成为一个名动天下的舞者。”
琥珀词双手环臂得意于自己的理想,她随之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问道:“喏,你来说说,你想做什么?”
“继续修道。”秋半晚不假思索地用简简单单四字回答。
琥珀词瞧上去似是对她的答案不甚满意,她便看向了李吉秧,“无趣,太无趣了。就该罚你活着替我们念咒祈福——那个,李,李吉……”
相处多年,琥珀词仍是记不得她名字中的最后一字。
秋半晚无奈提醒了声:“吉秧。”
琥珀词继而说道:“哦对,李吉秧!你若没有入宫,你最想做些什么呢?”
“我…我……”李吉秧闻言稳住握着酒杯颤颤发晃的手,抬眸看向她们,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冯照春见状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别怕,就像往日我们在一块说话般放松些。我也想知道,你最想做什么呢?”
李吉秧看向冯照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回家。”
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李吉秧举起酒杯将美酒与泪一同咽下。琥珀词茫然看向冯照春,冯照春将话接了过去,“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我只想同门师兄弟能守在一起,将留仙园经营好便足矣。”
“其余的,就不再奢望。”
冯照春垂了眸,她掌心温度将酒杯捂得不再冰冷,“可尽管咱们最后是以这种结局收场,我也不觉可惜,若非这场命途注定,咱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相遇。我其实一直幸运着,能在这里遇见你们。”
冯照春有感而发,把酒抒情。
在她之后琥珀词与秋半晚也同样将酒饮下。生命的起始她们身不由己,但来到这最后的篇章,她们却亲自为自己那或辉煌,或渺小的人生点墨出一个轰烈的结局。
素指抿泪,袁慧烛不曾料到自己的决定会得到她们的呼应。她动容望向殿外,生杀之意愈渐逼向宫墙,她感受到腹中肝肠寸断,黎明却在看不见的未来。
袁慧烛失手打翻了琉璃,四散的碎片瞬间炸裂开来。
琴娜慌忙伸手,却被她推开。袁慧烛就这么撑在案前最后一次说道:“半晚,临行前,再为我们奏上一曲《广陵散》吧…我想先生在长安外也能听得见……”
“臣妾遵命。”秋半晚沉着端起搁置在身边的琵琶,重新正身坐在檀木凳上转弦成音。
一弦倒一人,弦过无人归。
秋半晚早已泪眼朦胧,疼痛难捱,可她却依旧坚持到了曲终人散。
最终,秋半晚倒在了子时后的第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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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是谁救了你?你的那把破就琵琶呢?”陈香扇脑海中拂过梦粱殿中惨烈,她仿佛置身其中大悲而无泪。秋半晚坐在有风的榻边,被风霜吹伤了面,“琵琶碎在太沧朝了…”
“至于后来,我记不得那是在什么时辰,我只记得…是董畅和救了我。”秋半晚说得风轻云淡。
陈香扇惊诧附和:“董内侍?”
秋半晚点点头,“他似乎放心不下,在将你送出宫后,他又转头折了回来。岂料正巧碰见我们服毒自尽。他想救,却发现已无力回天。而我,或许是因为自小修习内功的关系,在董畅和寻到梦粱殿时,我尚存有一口气。他便给我服了陛下曾赏赐给他的解毒丹,我由此醒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