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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簪缨世家 千回百转鸿书难传(1 / 2)

鸳鸯出了怡红院,心下兀自砰砰乱跳:“从未见太太那般脸色,真真唬死人!瞧神气不像走急路发喘,倒似生了好大的气,莫非听见我们说话?可那不过闲话家常,没甚逾越的。”一路左思右想不得主意。

来至潇湘馆,只见紫鹃在熏笼上绣坎肩,一旁坐着宝琴的丫头小螺。见了她,都起身笑往里让。黛玉宝琴正在暖阁讲诗,也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宝琴又道:“我说一同去瞧二哥哥,姐姐要我先来,我只当你要耽误些功夫,怎么这会子就来了?才在哥哥书房扑个空,难道二哥哥也不在家不成?”

鸳鸯忙依宝玉之言说了,又道:“他要上学,我打个照面就来了。”

紫鹃忙丢下针线,进来笑道:“姑娘可是白担心罢?两日没来就东猜西想,一时怕他病了,一时怕老爷训了。自己还咳嗽,只催我们去问。

幸而老爷在家,宝玉不得偷懒,不然姑娘又要熬夜给他写大字儿。上回写到四更,眼睛眍?的....”

黛玉不待说完,跺脚啐道:“这丫头敢是吃积了食?这样多话!还不离了这里呢!”一面拿书罩住脸,背转身去。

鸳鸯原是个极聪明灵透的女孩儿,见状早猜出七八分,暗道:“怪道宝玉瞒他的病,又怪道太太伤心,除过心疼儿子,只怕还恼了这位。”

再看黛玉形容:外罩银红洋绉长袄,下露半截鹦哥绿灰鼠棉裙,芙蓉髻上斜插根翠雕莲瓣簪,越发映得云鬓如墨,粉颈胜霞。

心道:“他两个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奈何太太不喜。主子尚且这样,我们更不知如何....”

这样想着,脸就发起热来,忙拉宝琴道:“不是说蝌二爷就回的?我们快去罢。”于是三人告辞,复往觑帚斋来。

果然薛蝌已经回来,兄妹两个细叙寒温,午饭后方送宝琴回上房。

此刻二月将尽,正是乍暖还寒时候,飒风掠起,卷落数瓣杏花,零零落在各人肩头。行不过半刻,那风忽而大了,花雨成阵,渐迷人眼。

抬头看,只见半空中浓云如山,黑压压扣在屋顶上,好似一伸手就能够着,再一把又能拧出水来。好在他们带有雨具,倒也不用赶急。

才要进西角门,忽见一人满头大汗,气吁吁从抱厦后奔来,急声问道:“蝌二爷琴姑娘,可曾见过我家姑娘?”

薛蝌宝琴俱吃了一惊,忙道:“邢姐姐回来了?我们怎么不知?”

篆儿拭汗道:“我们回来就去给老祖宗请安,赶巧她正歇中觉。姑娘就让我寻太太,请她看这个。”

说着将手中绣绷一扬,道:“太太不在家,没见着。我再过来时,穿堂门已锁了,敲了半日也没人应....”

薛蝌道:“什么事这样着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忙。”说着一指那绷子:“可否给我瞧瞧?”

篆儿眼珠滴溜溜直转,依言递上道:“瞧瞧可以,事儿却告诉不得爷,只问您一句话:薛大爷几时家来?”

薛蝌盯着绣绷,沉吟道:“或许今日就到,说不得正要拜见老太太、太太。”

篆儿“啊”地跳脚:“了不得,碰见姑娘如何是好?”薛蝌追问:“怎么不好?”

篆儿竖指掩唇,“嘘”了一声,道:“姑娘要配给薛大爷,二人怎能见面?”说着提了裙子就跑。

薛蝌两个指头将她衣领一夹,回身对宝琴道:“妹妹去老太太屋里,小螺叫上金妈妈去紫菱洲,篆儿还去太太那里候着,大家寻着邢姑娘,就说...就说...”

宝琴在旁早听得呆了,这会子醒过神,忙拉篆儿道:“就说许下的是二爷!”

薛蝌低头嗽了两声,又道:“姑娘去见老太太,可曾带什么东西?”

篆儿圆瞪两眼,兀自发怔呢,结巴道:“拿了、拿了先时绣的披风,原是预备南边老太太的礼。”

薛蝌正欲说话,忽听那边有人叫:“那是蝌儿么?这可碰得巧。”

大家看去,只见贾政独立于东小院门口,没奈何只得过去请安。

贾政才被赵姨娘伺候起身,一出门看见他们,口快叫住。话出口了,难免有些脸热。

又见他兄妹一路目不旁视,心下才略好些,笑道:“有绣娘的事要回老太太,你也跟着。”

薛蝌退至一旁让贾政先行,趁势将伞往宝琴手中一塞,悄道:“你们快去罢,有消息统来回姑娘。”众人依言散去。

只因贾府惯例,春分后需午睡半个时辰,以衡阴阳。

若从后夹道直往上房后院,一恐时候尚早,贾母午憩未醒,二来遇着其他女眷,也似不便。

贾政二人就折往梦坡斋方向,经内仪门前的穿堂绕到荣禧堂来。

进得贾母上房,只两个老嬷嬷屏息值守,见了他们都道:“老爷来得巧,老太太正在西稍间和太太说话。”贾政便让薛蝌暂候,自己先行进去。

一个嬷嬷端过张黄花梨鎏金五开光的坐墩,又轻手轻脚捧上茶来。

薛蝌枯坐出神,想道:怪道邢二舅拉我吃酒,只管打听大哥哥诸事,原来以为说亲的是他。

大伯母信誓旦旦,他们却误会至此,究竟哪里出了错?

又想昨日将贾府求聘绣娘并寻购绣品的事告诉过德全,岫烟带着针线来见老太太,所图者必于婚事有关....既来蹚这浑水,可知“大哥”这门亲她是不情愿的。

可若知道说亲的是我呢?

罢!罢!还是先把话挑明,看看姑娘的意思,若也欢喜变好,若执意求退....想来不会求退罢。

如此翻来覆去寻思一番,越发心焦难耐。忽闻窗外几声鸟啼,叽啾婉转,也分不清是春燕还是黄鹂。

薛蝌不由神思荡漾:“若鸟儿先去问她,再悄悄告诉我,那该多好。”

复又转念暗笑:“都说宝哥哥有些呆性,怎么我也这样了。”

此刻满屋寂寂,內帷之声分外清明,就听贾母喝道:“打得好主意!什么娘娘艰难?我看她有你这个母亲才真为难!”而后叽叽咕咕一通说话,间夹着啜泣哽咽之声。

薛蝌不好再听,起身向个嬷嬷道:“午间多吃了两口茶,还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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