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月下,他给她买了灯笼,是她想要的最简易的那一种。唐颂提着竹竿,把一盏光明提到眼前,“输赢对于他们来说可能重于一切吧,幽州节度使下任将领的人选都未完全考虑清楚,齐王竟然也敢轻率夺权。我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不管如何搏杀,还是会以邦基为重的。”
灯笼一周手艺人的彩画在她唇鼻上拓印出五彩斑斓。秦衍静静望着她的侧脸,不忍开口引她抬眸,他俯肩和她一起看那层薄纸上的画,这才说:“他们的嘴脸你都看到了,颂颂怕么?”
权力在他们手中如同一尾鸡毛掸子,祛除世间一条人命就像拂落一粒灰尘那样简单。而凌驾于邦基利益之上的谋权,细想会更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唐颂不屑一笑:“我可怜他们。”
秦衍站直身俯瞰下去,看到灯笼底部那根脆弱的烛,他挑唇道:“他们不配,颂颂若有心,不妨可怜可怜我秦戎钺。”
唐颂偏脸看向他,“可怜什么?”
秦衍回眼看向她,视线落在她的唇上,“什么都可以。”
她在满月下,在人流中踮起脚尖,一手挑着灯笼轻吻他的唇。
“如你所愿。”
秦衍得偿所愿,被人流推向她,他黏着她,呼吸凑近她的眉心,低声说:“颂颂与我每年都要一起这样赏月,好不好?”
他见惯了边境孤冷的月,今夜是他第一次仰望到热闹喧哗簇拥起来的月,她也是。
月光雪色堆砌的长安城此时不再冷了,他的纠缠与哄诱逼得她垂眼屏息。“好。”她的长眉在他吻下微微蹙起又舒展,她好热,她身上的热意与周围拥挤的人群无关,只是因为他。
河州没有灯河奔涌的长街,她年幼时在梦里见到过。她拎刀时的杀伐果敢在他面前会化作柔情,她除了拎刀以外,也有机会提着灯笼像其他姑娘一样赏月。
她真的,好喜欢他。
“颂颂要一直喜欢我。”他在她遐想翩翩时开口要求。
唐颂被人流推了一把,她撞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轻轻笑了,微微颤动的帽翅给了他答案。
烛光燃尽,把纸画都烧成了灰烬,路也快要行至尽头了,浮华人间处处是落寞。
“听说突厥的使臣就在路上,再过两日就抵达长安了。”唐颂说。
“嗯。”秦衍道:“在这之后,我就要离京了。大秦一百零八个牧监,我打算今年全部走访一遍,特别是边陲的那些马场,不亲自前往总觉得不放心。”
这就是秦戎钺与他们的不一样。可是他要走了。
这一次,唐颂觉得有些难受,明明上一次她还无所谓的。
“今年我要掌花鸟司的权,我要让花鸟司内的人手全部听从我一人的指令。”她藏起心绪,只谈野心。
秦衍再次驻足,拉她回身,质问:“除此之外呢唐司长?”
唐颂站在蟾宫里,安然浅笑,“我会想你的,秦戎钺。”
他不满的补充:“颂颂要一直想我。”
好难哄,她牵着他走,“知道了。”
烟火只剩下了余烬,而长安还有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