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初年的正月十五过后,昌睦公主府的人马准备要南下宣州了,再此之前咨阅将四门馆三十万贯的公廨费存入了京中的隆裕柜坊,然后请京兆尹独孤上野到公主府喝茶。
孤独上野抵达公主府时发现花鸟司司长兼起居郎唐颂和户部度支员外郎常子依也在昌睦公主的邀请之列。
四人相互见礼后,咨阅比手请三人入座,她看向独孤上野笑道:“表兄执掌京府事务已有一年,隆裕柜坊的主家你可认识?今日请表兄前来是想着熟人好办事,我要保证四门馆这三十万贯的钱票到了宣州随时就能提钱出来。过年期间实在没好意思打扰世子府。”
京兆府掌治辇毂之下,长安百物供给,夫役调拨,包括东市、西市的秩序均由京兆尹所辖管,钱柜属于商市行业,也由独孤上野负责。
“隆裕在京中办的是分号,我只认识长安分号的号头。”独孤上野道:“他们的总号在杭州,主家是杭州本地人,我还没了解到是谁,不过妹妹放心,他们不敢怠慢四门馆的公务,我可以让长安分号的号头写封凭证盖个印,交给妹妹的人手带着,等到了宣州,出示给宣州那面的号头,保证四门馆的钱财出纳无碍。”
咨阅放下心同他道谢,独孤上野摆摆手说:“这不应该的么,谢什么。”说着叫来他的司马韩映,当即就交代去办。
韩映腿脚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带着一封信函回来复命。独孤上野确认无误后交给了咨阅,咨阅看到那信函封皮上印着隆裕柜坊长安分号的章印,她点了点头又交给了常子依,常子依万般珍重的将信函收进了自己怀里。
咨阅道:“如果谢昭回的产业可靠,这笔钱直接拨给他用,否则原封不动的带回来。”
常子依回道:“臣明白。”
昌睦公主办事追求时效性,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疏通四门馆三十万贯公廨费的顺畅流转。
一场谈话结束后,常子依留下来同咨阅对接南下的事宜,唐颂和独孤上野告辞离开,两人一路走着,独孤上野道:“秦戎钺不日也要离京,我就不去送了,请唐司长帮我带声问候。”
待她答应后,独孤上野问:“听苍苍说最近太极宫内的事情不好听闻了?”
“秦哲的戒心越来越重,殿内秘辛的确不易探听。”唐颂承认,“上元节大宴上齐王没能削掉梅向荣手里的兵权,必然有下一步的谋划,现在双方的势力不均等,齐王间接掌着皇权,梅向荣处于御史台的监视之下也不好有破格的举动,若要应对齐王的攻势,燕王应该会动用所有的人脉呼群结党。世子殿下,洛城王府就是燕王的同党,至少从明面上来说。”
“谁说不是呢。”独孤上野自讽一笑:“瓜皮搭李皮,拉扯不清,梅府若是失势,保不齐洛城王府也得跟着受挫。说起这个,请唐司长再帮我道声谢,感谢秦戎钺多那一嘴。”
洛城王世子的腔调有时很有风趣,唐颂笑着说好,“殿下要防着了。”
独孤上野勾唇笑:“防着呢。”
正月十六,昌睦公主府的人马南下宣州。正月二十,突厥使臣抵达长安,他们赠给大秦的两千匹马顺利进入了万年县平康军屯田的所在之处。
礼部尚书洪兴、礼部主客郎中胡天宜、司宫台兼诸牧监大监江陌以及靖王负责接洽突厥使臣,共商重建邦交一事。经过一番磋商,双方初步议定恢复两国之间的通商互市。
二月初,突厥使臣离开长安后,靖王来同平康帝告别,他要离京前往各州巡查马政。
秦哲又提起了那五千匹马,“四哥尽快吧,平康军的兵丁还有一个月就要招募完毕了。”
秦衍说:“调马的公函已经发往四州,到了月底八牧田的这五千匹马应该就能全部抵京。”
秦哲笑道:“平康军不用驽马,希望四哥……”
秦衍打断他的话:“年前官员考课那时,八牧田马匹的驽良都核查、划分清楚了,陛下放心,给平康军用的自然都得是良马。”
秦哲没能看出他脸色有任何不耐烦,也没听出他语气有任何不敬,但是跟秦衍来往时,即使秦衍顺着他的意说话,他仍给他一种倍感压迫的感觉。秦哲憋着火说:“四哥一路顺风。”
秦衍听后,放下手中一盏热茶起身。他无视虚情假意,不言谢只告辞:“臣这就走。”
雪已经化尽了,走出殿门时不必再受寒风的冲击,浅薄日光照进檐下,在阶前铺满一层霜,殿前还是清冷的。
秦衍很想给唐颂一些承诺,很想。
他走到她的面前,小心避让着,让日光能够泻在她的身上。
她双眼微微眯睎着瞧他,笑问:“秦戎钺,我该如何得知你的下落?”
“兵部。”秦衍给她暖着手回答:“到一个马场我会往长安发一封公函,你去兵部打听就能知道我人在哪里。”
唐颂垂下眼点头,其实她知道马政上的公务如何运作,只是她需要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他的话听起来最为可信。
她从他掌中抽回了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该走了。”
秦衍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这个带在身上,天热了驱蚊用。”
唐颂接了,他送她的是一枚金制球形的香囊,上面雕镂着花鸟的纹样,打开后里面可以放置各种香料,他之前说她宫装上的香囊配不上她,要送她别的,那就是这个了。
“喜欢么?”他在她端详香囊的时候问:“照着你花鸟服的样式打的。”
“贵重玩意啊,”唐颂抬头望着他,眸底光焰绚烂,“喜欢,秦戎钺送我的,我怎会不喜欢。”
他知道她最在意什么。
春意最先在她眼中展露了痕迹。
让她警惕小心,让她照顾好自己,花鸟司的唐颂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话。秦衍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是唐颂让他有了牵挂,让他在离开长安时忽生犹豫。
“长安的天地对于秦戎钺来说太小了。”她说。
他该走出去。
秦衍年少时曾经极度自卑,沐抑愁是顺永帝眼中他人的替身,在她失宠后,顺永帝从不过问他们母子,顺永帝偶尔会关心各个皇子的功课和近况,然而秦衍不是其一。直到最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