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不时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里的那对小男女。
他俩有点奇怪。
从上车起，这两位乘客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只手机在他们两人间传来传去。
应该是在密谋着什么吧，不然怎么不敢出声。
两人都戴着口罩帽子，司机看不到他们的长相，越瞄越觉得车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抬手打开了车载广播。
“……目前已有大批粉丝路人聚集在氢奇传媒楼下，要求公司给出一个交代。阳城警方已经开始介入调查……”
广播里充满磁性的男声正用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介绍最新进展，末了补充两句评论。
“……这事儿着实来得有些突然哈，这一大清早的应该有不少人都被吓清醒了吧。小宋刚看了一眼微博，好家伙大家的猜测也真是脑洞大开啊，究竟是不是炒作还尚未可知……”
后座的少年忽然抬头，和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对视上。
司机猛地一凛，被少年眼里的冰冷震慑住了。
司机的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去调广播，很多乘客不喜欢广播的嘈杂声。
手指划错了按钮，广播的频道转换到了阳城实时交通。
“刘哥说交通，刚接到车友消息，阳城临福大街又发生一起车辆追尾事故，目前多地路况出现异常拥堵。刘哥提醒咱们的各位司机朋友，今早开车时不要看手机了，先安全到达您的目的地，再来聊八卦不迟。”
“麻烦关一下广播。”少年说，语气平静无波。
司机赶紧抬手把聒噪的声音按掉，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再往后视镜里看。
鹿萼看着手机备忘录上的文字，因为害怕被司机认出声音，她一直没有说话。但实在按捺不住内心好奇，便把疑问打在了备忘录里。
——你怎么会有这个手机？它昨晚明明掉进淮南江了。
——这是一星期前你的手机，不是昨晚的那个。
鹿萼没看懂。
岳里行把手机翻转过来，背面是透明的玻璃手机壳，水笔在玻璃上画了一幅画。
鹿萼手指轻轻拂过画上的小男孩，浅色的水笔印被她擦掉了一点痕迹，她忙停住。
一个星期前，鹿萼新剧《血色》杀青，剧组知道她一向不爱配合作品宣传，特意趁她还在组里疯狂给她拍花絮，留着之后剧播出时慢慢放。
难得心情不错，鹿萼配合地对着镜头笑。助理真真趁机递过来10个玻璃手机壳，说是给粉丝的杀青福利，让鹿萼随心在上面画点什么。
鹿萼想了想，画下了自己的微博头像。
小狗爸爸，兔子妈妈，小花姐姐，小鹿弟弟。他们站在花园里，笑得幸福甜蜜。
她画的满意，开心地把手机壳套在自己手机上，对着花絮镜头展示。
“很好看呀。”鹿萼一脸满足，声音都透着甜蜜。
可是下一秒，她手一滑，手机掉到了地上，玻璃手机壳当场四分五裂。
鹿萼脸色瞬间就变了。
沉默地画完剩下9个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剧组，当晚的杀青宴也没参加。
可现在这个手机壳却完好无损，甚至上面的画都像是刚刚画好的一样。
鹿萼抬头去看岳里行，岳里行拿过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一行文字——
因为项目需要保密，还不能和你解释这些，抱歉。
鹿萼看着他，他眼里有淡淡的歉意。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议之处，从昨晚到现在，鹿萼已经不止一次被他震惊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哪天他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鹿萼大概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她摇摇头，退出备忘录打开微信，发现连里面的聊天记录竟然都停留在那天。
就好像是岳里行直接从杀青现场把手机拿出来了。
想到淮南江夜腾空而起的江水，鹿萼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难道一百年后的人类，已经进化成了神仙？
前面司机咳了一声，有些紧张地回头：“二位，到了。”
鹿萼低头躲过司机疑虑的目光，付款后拉着岳里行下车。
‘风雅颂’是处私家园林改造而成的餐厅，下车后还要走一段幽静的小路才能到达。
它建在寸土寸金的淮南江附近，用古韵雅致的外表包裹着尹廷肮脏不堪的行为。
他在这里明目张胆的犯罪，可是无人知晓。
大家都为能在‘风雅颂’吃一顿昂贵到近乎天价的中餐而得意，因为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鹿萼站在古朴的中式大门前，输入了一串密码。
大门无声开启，鹿萼拉着岳里行闪身进入。
入目是清池翠竹，不远处堆叠着嶙峋巨石，被花团和矮丛环绕的石板路绵延向里，通向古色古香的楼阁。
放眼不见人影，整个‘风雅颂’还在一场好眠中，只有啾啾鸟鸣在林间穿梭。
“昨晚他来过的话，现在这里的人应该都还在休息。”鹿萼说，“我们直接去员工楼。”
她带着岳里行熟练地穿过前廊后阁，走过一条小桥到达了园林最偏僻处。
岳里行见她走得旁若无人，四下也没看见摄像头，便问：“这里没有监控吗？”
鹿萼冷声道：“是，一处也没有。”
刚要上前输入密码，从里面传来了匆匆脚步声，鹿萼忙拉着岳里行躲到了一边。
员工楼的门禁发出“滴”一声响，有两人从里面出来。
“哥，陈哥要我们干嘛？”一个有些憨厚的大嗓门响起。
“找小花啊！”接着是个尖利的声音，边走边“啪啪”两下打在人后脑勺，“他奶奶的小花把尹哥那些事爆出来了，你能不能看看手机，网上都乱套了。”
“她不想活了？！”大嗓门越发响亮。
尖利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猪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不和你说了，我去问问疤子该去哪找。”
鹿萼悄悄探头，看着这两人走远了，才推开员工楼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