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女看着他在哭?
“怎么?情债?”谢肆酸道。
“不认识。”徐行月眉星眼,又呷了一口清酒。他和谢肆心性很像,都不是爱酒的人,过了半晌,他补充道,“许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吧。”
姜穗盈自认为永远也不会认错徐行。那年十四岁,她被山贼追杀,惊乱中跌落山崖,双眼失明。
是徐行救了她。她熟悉他身上那枚云竹纹饰的玉。这枚玉此刻就挂在他的腰间熠熠生辉。
“怎么?不喝了?”徐行看着起身的谢肆。
少年走出半尺之远,闻言转身,折扇挑动了纱帘,露出一副恹恹的神色,抬起眸来看徐行。嘴角咧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玩味似的看他:“英雄救美,徐大公子去么?”
他不轻易笑,笑起来带着痞痞的邪,给人不真诚的感觉。
徐行当然知道谢肆无非是想找个借口离了这无趣的酒家,息都一行,他们本来就是有要事在身,此时事已了,但少女泪眼婆娑的样子在他心头浮现,于是也回敬道:“岂有不去之理?”
*
两人长腿一迈,出现在对街。
一位光风霁月,一位贵气逼人。
姜穗盈不是爱哭的人。只是见了徐行,忍不住要落泪下来。她好容易镇定了情绪,此刻看见徐行,又忍不住泪眼朦胧,眼睛哭的红红的,像只兔子。
小猫在她怀里喵呜喵呜的叫。
姜穗盈看见徐行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腰束云竹玉佩。那玉佩随着他快步走来的动作而一晃一晃。
徐行向她递来一块干净的帕子,诚恳道:“我本无意窥探姑娘伤心事,不过,若姑娘遭遇不平,徐某倒是愿意分忧二三。”
和记忆里的徐行如出一辙,还是如此知书达理,温润如玉。
可惜的是,再来一世,徐行也还是没能把她认出来。既然没有认出来,姜穗盈也不打算再提。那段狼狈的日子,她就希望就此隐去。
“多谢公子。”姜穗盈颔首,行了个礼。
美人落泪,自是风情万种。众人见状,也是一半欣羨,一半妒忌。
“姑娘若是愿意给徐某一分薄面,可至对街酒楼相叙。”徐行道。
姜穗盈抬起头,看见徐行意气风发少年的脸。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让人觉得心安。他此刻也是看出了此时情形不便深谈,照顾到姜穗盈的处境,才出此招。
姜穗盈展颜,但却看见了谢肆的脸。她的笑几不可查地僵了僵。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上一世,鸿胪寺卿之子徐行与宸王谢肆交好,常相伴与游,读书谈天,游戏使剑。
谢氏一族荒佞无道。姜穗盈不喜欢谢肆这人。得想个办法早日把这祸水赶走。
似乎是觉察到目光,谢肆嘴角微斜,俯身凑近姜穗盈:“怎么?对本王有意思?”
他凑近的压迫感很强。
姜穗盈害怕地往徐行身后躲躲。
上一世,这个人和她一起葬身在大火之中。姜穗盈还记得烟雾弥漫之中,他并不挣扎,而是病态一般紧紧地桎梏住姜穗盈。
他们可以说是相拥而死。
想起来就一阵恶寒。
她才不想要和这样的人一起去死。等着吧,这一世,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徐行的。
“阿肆,别吓着她了。”徐行把姜穗盈挡在身后。
谢肆回敬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见色忘义啊徐行。
*
“这么说,你是芳都礼部郎中姜仲丞之女?”徐行诧道。
“正是。我与父亲失散,多次打探无果,还望公子相助。”姜穗盈恳切道,她知道徐行不会轻看她,于是将原委都说与徐行听。
“徐某倒是略有耳闻姜郎中失女一事。如果姜姑娘愿意,倒是可以和徐某一同回芳都。”徐行道。
“多谢公子。”姜穗盈感谢不尽。
上一世,也是多亏徐行,姜穗盈才能回到芳都。十四岁那年,徐行虽然救下了她,但是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徐行还不是鸿胪寺卿之子,他当时也自身难保。
他本是前朝皇帝薛远唯一的嫡子。多年前谢肆之父谢温还是薛远的臣子,一朝谋逆,封锁皇城,一场大火烧了皇城足足三天三夜,徐行那时得以郑斯搭救,一直躲藏在息都。
后来才回到芳都。
有了徐行的帮助,姜穗盈很快为自己赎了身。那霰花楼的鸨母杜英见到徐行,都吓得屁股尿流了。哪敢多要什么赎金,只得轻易放人。
临走之际,姜穗盈问了杜英有关旖娘的下落。杜英说,并不清楚,只知道旖娘往南方去了,她的母家在南方。
息都以南,是素山和眉山。
息都以北,是京城芳都。
芳都以北,是漠北。
姜穗盈决定先回芳都面见爹娘,再立刻返程去见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