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便病得起不来床。几剂猛药灌下去,又用人参补着,如今倒还能坐起来说些话。
林月回暗嗟吁,见齐韶将头趴在床边,眼睛紧闭。就说先让他休息,自己则退了出来,齐夫人坐都坐不稳,要不是齐韶不愿见太多人,她老早就进去了。
眼下见林月回出门,身子往她的后方倾斜,眼睛也盯着那扇关闭的门,只是手拉着林月回,嘴里不住问道:“可曾说了是何事?问出来了不曾。”
林月回也没直说,她知道姨母经不得吓,要是被她得知了,只怕吃睡都不得安宁。
她挽着姨母的手坐下,“表哥这事我还不好说,只是有了些眉目。”
“有眉目就好,有眉目就好,”齐夫人抚着心口顺气,也没再多问。
林月回从齐韶身边跟着的小厮知晓,和景跟齐韶是前后脚回到淮安的,便让人去相邀。
和景家里有喜事,近日也忙着备礼打点,这个公子哥惯常是没心没肺的,说话想说便说,横竖不管好坏。
知晓是自己无心说的一句话,倒让齐韶横生了梦靥,不得安宁。悔得俊俏的脸都皱成一团,忙赔罪,自打自的嘴,“怪我,怪我乱说话,早知道当日我就不跟琨玉说了。”
他得知齐韶病了后就担烦受恼,止不住唉声叹气,却又不知如何弥补。
急得站在外头趴在门缝边往里瞧,又用手抱拳打自己的手心,面色倒尚好,可心里是苦海愁山。
林月回有点嫌弃他没脑子,真让她开口,她就想说多下及时雨,少放马后炮。说话前带点脑子都不用别人给他擦屁股。
可恨她不能说,撇过头背对着和景,轻声道:“事已至此,公子再焦心也无用。只望公子日后明白,言不周密,反害其身。”
“至于此事,好比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
“小姐言下何意?”和景急急开口。
“公子只要跟表哥说,宋闵已经被流放千里,他对表哥没有任何威胁可言。再则表示,当日是你听岔了,他说的那个人并非是表哥,是另外一人,”林月回照旧背对着他,实则真的很不想看到那公子哥茫然不知所措的脸,会让她很烦心。
和景这时候倒有点灵光了,犹豫道:“琨玉素来比我聪慧,我现在改口说不是他,他也未必会信。”
“公子只要你说,我表哥就会信。你们有二十几年的交情了,跟亲兄弟一般,我表哥虽说其他地方放浪形骸,可于亲近之人却是真的剖肝沥胆,但凡你们所言他从来没有怀疑的时候。”
林月回所说并非假话虚言,和景也深知,顿时心领神会,忙道:“好妹妹,多亏你了,我这就进去说。”
“记得言需坚定,不要改口,日后也要这般。”
“我会记得的,”和景一边推门要进去,一遍又转过身来应是。
他和齐韶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凡他说的,齐韶没有不信的,就算真不信,看在和景急得大冷天直冒汗,焦急得忙前忙后的份上,齐韶也会信的。且和景又惯会插科打诨,还专挑齐韶爱听的说,几家斗鹌鹑的趣事叫他说的惟妙惟肖。
如此一番陪了几个时辰,倒是让齐韶心里惶恐减退了些,也肯主动服药了。和景还道自己罪孽深重,若是齐韶身子好不起来,他就磕头上山向佛祖赎罪,一步一磕头,要是真出了点事,他也把命赔给齐韶算了。
甚至还要请淮安最好的道士来驱邪,被齐韶制止了,但如此一番倒把齐韶吓住了,他明白和景有多轴,要是真让人赔一条命又是罪过。晚间齐韶点了样自己想吃的,又多喝了几口粥,他想让自己在年节前好起来。
不然和景这样折腾,他怕自己真的哪天就起不来了。
等齐韶睡下,林月回跟和景前后脚出门时,她郑重道:“王公子,我表哥这事就托付给你了。他这次遭受大难,恐难以短时间内好起来,还请公子多上点心。”
谁惹下的祸端谁解决,林月回可没有这么好心。
和景关上门,呼出一口长气,“请小姐放心,我和景旁的不说,应下的诺那就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林月回勉强听他自夸。
她在齐家待了一日,晚间吃了顿宴,齐夫人是挑着各处珍奇来款待她,席上从闽省来的糟鱼到熊掌龙须,东西南北味都齐全。
拉着她不让她走,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才招呼她过几日年节时来吃,姨母还有好东西要给。
从齐府脱身后,林月回到府里匆匆换了身衣裳,连发髻上的钗子都等不及全拆下来,累得躺倒睡下。
睡到半夜便觉得身上发烫,翻来覆去得难受,迷瞪中还听见好几声猫叫,长长的拖着尾音,烦人得要命。
她裹紧被子时还想,明日要叫护卫去房顶看看,别祸害了她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