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你什么都不会嘛。”
如果他的哥哥们看见了,便会轻声呵斥,他顺势躲到兄长的裤腿后,冲我做鬼脸。但在父亲面前,他只好垂着眉毛,不太高兴地守着规矩,向我打招呼。
他真的还小。作为幺子,有一种无法无天的,受尽宠爱的天真烂漫。哥哥们有时会与我说上几句话,接不起话题时,我就会说:“聊聊泉奈吧。”
他们的兴致高昂起来,能眉飞色舞地说上好一阵。
大多数时间,我都待在夫人的屋子里。我记得起一些东西:这个地方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基本药理知识,绮诡的、不属于此处的力量体系……但多数时候,我只能浑浑噩噩地读着一些卷轴,服侍夫人吃下那些苦浓的药汤。
她的身体却还是一日日地虚弱下去。
我告诉她:“您可能会死。这个孩子会带着您一齐赴往黄泉。”
她不生气,也不悲伤,还是用雾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
重复着:“我知道。”
分娩的前一天,正逢上又一次战期。我守在产房外,听见一声比一声虚弱痛苦的喘息。产婆慌而急地拉开纸门,正对着我。
“……是个死婴!”
但在这时,夫人的声音也传来了。
“…过来。”她小声地叫着我的名字,“来我面前。”
她的发已被汗浸透,寡淡的脸色覆在水中,像一尊摆在案前的凉瓷。
“夫人。”
“…叫我纱树吧。”
纱树看着我,一时不再说话。比夜晚还要轻薄的沉默罩过我们,凉爽、温和,怡然自得。
她的手指颤动着,缓慢地抬起,意图触碰我的脸颊,却又在半道失去力气。于是我环住她的手腕,俯下身子,温驯地将侧脸紧贴那潮湿滑凉的肌肤。
“……”
“要是那个孩子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啊。”
我看见一脉脉、一络络枯萎的生机。它们纠缠着、融汇着,咬拧出盘结的枝条,即将破开这具束缚的病躯,扭曲快活地发芽,肆意生长。
我知道那是什么。
我应该知道那是什么。
在看见【它】的一瞬间。憎恶、痛苦、愤怒、悲哀……紧接着,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说到底,它们没什么两样。
说到底,人的感情也是共通的。
“…我也想、成为纱树的孩子。”
她悄悄地睁大了眼。
“像是母亲一样的纱树,总是那么温柔地对待我。”
呼吸、呼吸。放缓呼吸。
熟悉的感触,陌生的力量。
我弯下腰,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袯除 」
“泉奈少爷——您——”
“妈妈——!”
纸门再次被拉开。泉奈喘着气,泪水已先一步溢出了眼眶。我握着纱树的手,注视他不可置信地、摇晃着呜咽的身姿。他跪在被褥边,蜷缩的时候,看上去是那么瘦小而纤弱,死别的苦痛却无穷尽地漫溢,淹没房间。
我起身,接过了那个小小的,不幸的孩子。她闭着眼,尚没有看到尘世的泥垢,纯粹纯真,无暇无辜。枝头落下几只漆黑的鸟,一动不动,冷淡地注视着游走不安的人影。
要下雨了。
“你要看看她吗。”
小妹妹。你的妹妹。没能被生下来的孩子。
他颤抖着,过了一会儿,或是好半天,才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将那潮湿的脸庞面向我。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呢?”
红色。
美丽的、浓烈的、燃烧的红色。
一滴泪水正好从他的睫毛上坠下。
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对你而言,这一切又是什么?”
冰冷的小尸体依偎在我的怀里。不哭、不闹、也不笑。我的眼前出现一圈霓虹的幻影,过饱和的色彩侵蚀边界,无休无止地产生尖锐的噪音——
「这就是爱啊!」
斑斓噪杂的色相分离、重解、汇聚。墨水描绘的命运缓慢地铺开,钉死在高悬的展示柜上。注定死去的人们为何还挣扎不已?……纱树、纱树的孩子…我记得、我还记得——
我记得谁?
诅咒的猩红逼迫我与他对视。那其中灰沉的天幕,厮杀的血和肉,仇恨好似河流,奔涌、奔涌,流向死亡的命途。
在他的眼中,我流下的眼泪亦成为彼岸的河水。
“是你啊。”我说,“是因为你啊。泉奈。”
【目标对象:宇智波泉奈】
【进度:0%】
【人设完善度:10%】
………………
…………
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天边的云交融弥散,揉开一层又一层灰黑的雾,湿气黏着土壤,潮湿腻重。
我站在廊下,看见有谁推开侧院的门,额发被雨打湿,啪嗒,从睫毛上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