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问?”
江翊不为所动。
而祁冀在凝视江翊许久之后终于认识到为什么祁落会无条件相信他了。
太人畜无害的一张脸,本该有的少年人的锋利似乎被他天生的柔和掩埋,显得不那么真实,又格外有距离感。棱角分明,眉眼精致,此刻发梢软软地沾在额角,与汗水融合,显得整张脸更加苍白,眼睛却黑得发亮。
那是一张很好的皮囊,还有清澈见底的,一副灵魂。
祁冀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了:“她睡不着,她开始失眠了。”
江翊看他,仍旧用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满溢的紧张。
身后几个小弟应声屏退,小小的绿化带就只剩他们两个人,空出的空间仿佛让江翊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也让祁冀清醒过来:“真是,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不过再怎么说,我和祁落也是法定意义上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当然不会让你一个外人伤害到她。”
法定上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法定上。
“什么意思。”
他很敏锐,终于张开干涩的嘴唇,揩去一点点伤口透出的鲜血,向祁冀直直地看去。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对啊,没有。”
祁冀斩钉截铁。
祁落的母亲,乔慧安,是当年所处县城的高考文科状元。
天资聪颖,刻苦好学。
祁丰则不然,家庭贫困,却对荧幕上所有的小提琴手羡慕不已,虽然从未沾过小提琴,却能对小提琴的音律了如指掌。
乔慧安就是这样喜欢上他的。一个容貌清丽,成绩优异,一个朴实温柔,心怀梦想。好像火遇到了冰,炽热的最后温热,冰冷的最后发光。
似是要将初恋进行到底,二人最终选择结婚。但婚后的生活却不尽人意。两人都忙着做生意,偏偏乔慧安在商业领域更有天赋,清新脱俗的校园女神忙于商业场的勾心斗角后,渐渐失去了吸引祁丰的纯真。
于是他们商量离婚。
但在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里,最大的阻碍居然是祁落的舅舅,乔舒文。
乔舒文远远不如亲生姐姐这般凌厉,向往的是远离柴米油盐的超脱生活,整个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颓□□年。
他有个关系很好的哥们,稍长他几岁,是个流浪艺术家。据说两人是在酒馆里认识的,先是酒友,后就成了铁哥们。
而祁丰,一不小心撞到了千载难逢的好几回,生意越做越好。
“我怀孕了。”
祁丰听到了乔慧安的声音的时候,手中的笔掉了下来。
“离婚吗。”
祁丰想问多大了,可目测也有五个多月的样子,他从地上拾起笔,看着乔慧安。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没有。”乔慧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毫无波澜。
“是他的?”
乔慧安看着他,摇头。
“是你的。”
“我答应过你的。你那边我从不关心。”
宋惠莲虽出身不好,怎奈说话乖巧讨人喜欢。以前祁丰还可以搪塞她,说过段时间再离婚与她再婚,可眼见着宋家的产业逐渐起步,总有一天祁丰会拿捏不住她。
可再怎么样,宋惠莲也比乔慧安这种独立的、坚硬的女性讨人喜爱。男人一有了事业,就更会偏爱讨人疼爱的女人,就算宋惠莲的年纪其实要长于乔慧安和祁丰。
“我上次看到她了,还有你和她的孩子吧。”
“等我的孩子满五岁,我们再离婚。”
“你知道这孩子不是我的,你既然见到那孩子了,也该知道他已经快上小学了,”祁丰把脸色拉的极其难看,“你我最近都在做什么,又有谁不心知肚明。”
“盛景五个月前整个月都不在这。”
她看向他:“不信你去问乔舒文,还有那个月你喝醉酒后发生什么你不清楚吗。”
“清楚。”
祁丰点头,声音染上了一丝阴冷:“那天我什么都没做……等孩子出生了,去做亲子鉴定。”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我离婚?”
“乔慧安。”
祁丰抿了一口刚倒好的红酒,抬头看着那个眉目柔软下来的女子,声音却越发强硬:“别做这种没理由的事,婚姻本就名存实亡,说难听点我们这叫双方出轨,五年前我们就该离婚了。”
“我知道。”
乔慧安回头看他:“那就是我对不起你,可你至少要让这个孩子有个父亲。”
那年温柔可人的女人似乎又在他面前重现,只是褪去了当年的高傲明丽,只是轻轻的,甚至是低声下气地说:“盛景已经失踪五个月了。”
祁丰觉得自己疯了,后来他明知道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却偏要养着。原因也不难理解,就是祁丰的父亲,祁落叫了几年爷爷的那个人,在祁落出生之前就病倒了。
倘若让老爷子知道儿子儿媳干出这档子事,可不是得提前咽气。
乔慧安强势,乔慧安理智,乔慧安最不屑骗人。但在那件事上她毫无疑问地撒了谎。什么五个月都不在,什么找不到他了,都是屁话。
可是“找不到他了”居然一语成谶,从那以后,乔慧安真的联系不到盛景了。
他们兜兜转转又熬了三年,祁丰为了顾全老人家的情绪,再没敢离婚与放弃祁落。
于是养了祁落三年,又放了宋惠莲三年鸽子。偏偏宋惠莲是个痴情的主儿,带着孩子三天两头来家里闹,祁落一周便能与祁冀见几次面。
后来宋家的产业终于在业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他们也终于离婚了,祁冀终于有了爸爸,也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宋惠莲的脾气却原形毕露。
“可她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妹妹。”祁冀声音很轻柔,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么事,下一秒表情却强硬起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事?”
江翊面色凝重,仔细思量着祁冀话里的意思,意识到他并没说清自己为什么和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