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吗?”低沉的声音在偌大安静空间响起,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连装都不想再装。
她也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就事论事罢了。”
“所以你觉得,不是误会。”
就连他都有一刻失神,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错愕。
“你觉得当年不是误会?”
叶一竹站起来整理自己的着装,没有再看他。
“事实就摆在那里,请顾总不要自欺欺人。反正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我是对的,我觉得今天的谈话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就按您说的处理,等车修理好,我会找人通知你们。”
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在她停下脚步的一瞬间,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抬起布满了血丝的眼望着她。
“满屋子玉龙茶香的气味,我实在呆不下去。”用她一贯的语调冷嘲热讽,彻底击碎了顾盛廷对她保留的底线。
“叶一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嘶哑的质问让她恍神,脚下如有千斤重,乱了节律的心跳好像那时激进的充满情愫的试探。
有无数人这样直呼过她的大名,可每次能扰乱她心绪,只有他。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顾盛廷。”
*
坐在办公室里,顾盛廷厌恶自己还在回味刚才和她不到十分钟的近距离接触。
在他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满屋子的玉龙茶香,占满他感官的,只有那股清清淡淡的桃子气味。
原本以为她会换了香水,永远不会再喷年少时的忠爱。可今天她却是留下初春饱满清甜的桃子香气,经久不散。
她到底知不知道天普是顾氏名下的分公司。
顾盛廷颓丧地扯了扯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领带,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徒劳。
如果不是那晚在摩登时代时隔多年再度见到充满风情、魅力十足的她,如果不是那天在餐厅和她亲近博弈,如果不是刚才又领教了她的自持与孤傲,他不会如此颓丧认清自己的心。
无论何时,叶一竹都会带给他难以抗拒的新鲜感,让他永远为她心动。
那天他随口提了一句追尾的事,李莹若就滔滔不绝吐槽。
——是辆白红色的玛莎拉蒂,开车的是个男人,车里还有个女人,两人用英语交流。
他想起那晚走出摩登时代看到她上的那辆车,鬼使神差问了句:“拍有照片吗?”
李莹若得意洋洋,掏出手机,“这点意识我还是有,不然怕遇到敲诈的。”
他接过手机,看到屏幕里一身肉粉裙子在华灯大厦背景里打电话的人。
只是一个背影,化成灰他也认得出就是当晚惊艳出场的她。
他不禁哑然失笑,自嘲和她的开始,总是不愉快。
连他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让李莹若通知她到公司来面谈。
当她说那个开车的人是她弟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松懈。她还说,那晚着急赴约。
明知道那场宴会有他,她还是去了。
他很难不去幻想,是不是真的可以在七年后,把当年来不及说清楚的话、来不及解开的心结一并解决。
可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决绝。
不给他任何机会,比他还要厌恶提及过去。
*
宁雪从外地回来后,马不停蹄赶到叶一竹所在酒店,在房间门外软硬兼施,十来分钟才才得到回应。
门从里面打开,撞上一张睡眼惺忪又带着怒气的脸,宁雪像阵风钻了进去。
“你还好意思来啊?”叶一竹冷嘲热讽,彻底清醒。
宁雪没皮没脸笑着:“都一年多没见你了,可不得来。”
“自己找地方坐。”
宁雪也不是第一次进她的酒店房间了,熟门熟路走到沙发,把扔在上面凌乱的衣服、文件全都拢到一个角落。
对于一个有轻度洁癖的人而言,叶一竹的房间简直是灾难。
宁雪硬着头皮替她收拾桌上各种开了没吃完的零食,分不清次序的各种纸张,三四个笔电和平板,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一竹从浴室出来时,早有预料听到她的唠叨:“你工作再忙住的地方也得有个样吧。”
“我都住半个月了,能保持这样不错了。”
每回刘圻梅和宁雪这样说,她都虚心接受,却屡教不改。
也不是她不想收拾,只是每回收拾完,住着住着又乱了。而且都是她常用的东西,再乱她也能立马找出来,索性就凑合过了。
宁雪不和她争,拿出自己买来的东西,催她过来:“都还热乎着呢,猜你就没吃午饭。”
原本以为她是还和自己怄气,故意不回消息,敲门也不开,没想到是压根没起。
食物的香气很快就充满整个房间,叶一竹故作镇定坐过去,发现都是从前她们上学时常去吃的小吃。
“算你还有点良心。”
宁雪忍不住跳脚,“差不多得了啊,不就是我没告诉你顾盛廷是天普的执行人嘛,没完没了啊还……”
叶一竹这人是软硬不吃,但有时候还是得来硬的。
赤脚踹了她一脚,食物把嘴塞得满当当叶一竹也不忘回斥:“你还生气呢?我看你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宁雪哭笑不得,“有这么严重嘛,我怎么听程褚说你们在摩登时代相处得挺和谐的。”
叶一竹冷哼一声:“看吧,还是相信你男人的话。”没等宁雪开口,她又咬牙切齿:“我那天又不是冲着他去的,谭中林没搞定,我有那闲工夫?”
她忿忿又傲娇的表情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可看得出来,公司会面并不愉快。
宁雪没底,用手肘推了推她,“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寂静中只听到咀嚼食物的声音,叶一竹没有立马开口,而是神情低迷机械进食。
想起那天他那句“有些误会,还是得解开”、“所以你觉得,不是误会”,叶一竹不想去猜他是否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