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想……”她喃喃重复,随即扯起嘴角冷笑,“要是他有心,当年就你和他说清楚后,他就应该立马来找我。”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当年和他吵得不可开交,对他恨之入骨,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
宁雪无言以对,放下手里的筷子再也吃不下去。
当年,刘圻梅原计划的出发日期是他们出事后第三天,可最后实际离开的日子却整整往后推迟了五天。
也是后来叶一竹喝醉了,宁雪才从电话里得知,她当初听闻自己大闹球场后足足等了一个星期。
醉生梦死后每一个睁眼的清晨,她都期待过那个男人出现。
就像当年她出现在私人会所。
可直到高考前两天,她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幻想。
知道和他的一段荒唐岁月是彻底结束了。
当时所有人都陷入高考前紧张的氛围,她并不觉得他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争取挽回一个未知结果。
在车棚那晚,彼此的话都已经说得很决绝了。
他们都没有给对方留退路,也没有给自己留余地。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他,是为了你而欺骗你。”
程褚这些年没少在她耳边说起两人的深仇大恨,宁雪倒也不是觉得叶一竹小题大做,她只觉得她和顾盛廷分明都没有放下对方,却要以那种方式去割断自己的命脉。
最后伤得最深的还是自己。
因为只有她知道,那一段时间独自在美国的叶一竹过得有多艰难。
直到大学三年级,叶一竹和一个美籍华裔交朋友,她每次醉酒打跨洋电话哭天喊地的才慢慢绝迹。
“宁雪,如果程褚也是和他交往了五年的前女友不清不楚,你亲眼看到那个女生洋洋得意的炫耀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程褚对她有多好、多特别,甚至知道她的恶行也不告诉你,你也会陷入绝境的。”
很熟悉的话,让宁雪有些恍惚。
当年她劝叶一竹想清楚,叶一竹却和她说:“宁雪,如果有一个男孩为了你受大过处分和全世界对抗,你也会心动的。”
过了很久,叶一竹才肯正视自己的心。
当年许佳安的那些文字,当着她的面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留下烙印,挥之不去。
没有嫉妒、没有被威胁的危机感和愤怒,是不可能的。
可撕破她最后一道防线的,就是他的知而不道。还在她置身荆棘险境、身置漩涡绝望之时,拿她的过去羞辱她。
他说她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也不信他,他又何尝不是。
那一天,她见证了人性的自私、欲望、和凶恶。
提到许佳安,他必定是心虚。面对她的质问和悲愤以及他隐瞒造成的后果,他无从反驳,就拿他所认同的她与他的同等罪行攻击她。
他或许以为这样她就会放低高高在上的姿态,会同他一样心虚、愧疚。
可他用那样轻佻的眼神,羞辱的语气再次骂她“下贱”,也就彻底杀死了她心里那个曾经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少年。
就算那么深刻的爱恨交织无法在短时间内抽离,在异国他乡的每一个日夜,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在漫长人生的某一天和他握手言和。
叶一竹抽了张擦干净自己的指尖,可印在上面油渍残留的气味怎么也擦不掉。
“一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有冲动的时候。冲动之下说的话,加上顾盛廷的暴脾气,只会加剧你们不清不楚的矛盾和误会,掩盖了你们真实的想法。”
“周振柯那件事,也的确是你隐瞒了他。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连赵晓玫、林芳那些人都不得不承认,在他眼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别人。”
叶一竹撑着脑袋,看着宁雪,觉得荒谬至极。
“我不明白,就算我和他闹成那样两个人都有问题,可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我再回来,所有人还是都像看洪水猛兽一样看我。就连你……”
宁雪见她扯着嘴角冷笑,连连摇头,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知道当我看到他和范媛媛一起在餐厅吃饭,情深意浓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她的声音冷到刺骨,“还有他身上的香水味,在只有他和他助理的办公室里浓得让人反胃。”
“宁雪,我不是他风流肮脏世界里的白莲花。难道你也相信,只要我回来,他就会把自己从花花世界里干干净净抽离出来?”
她声音颤抖,无法克制从胃里一阵阵翻涌的酸苦。
“一竹,我不是在为他说话……”
“你就是!”
一声低呵仿佛熄灭了所有天光。
不知何时,窗外的太阳隐藏到厚重的云层后,大雨将至。
“你们所有人,讨厌我的、恨我的、不喜欢我的,我的敌人、我仅有的朋友,都觉得是我咄咄逼人、不讲道理、小题大做。我和他在一起就是我不知廉耻地贴上去,我和他分开就是我活该,自作自受。”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他和我只是玩玩,不喜欢和就可以一脚踹开,你为什么还要相信他对我有多么深情!”
宁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控的她,被她这样和那些人放在一起,无疑是对自己的羞辱。
“叶一竹,你以后最好不要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那你以后千万不要自作主张让我走进他精心布置的猎场。”
宁雪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包,冷声说:“不会有下次。”
“我今天不想和你说,改天再见吧。”
直到门锁响落,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体内最后一点窜动的气流也消耗殆尽,叶一竹失去所有力气,滑坐到地上。
眼底的红弥漫到眼眶,她也没有一滴泪。
在混乱的桌上摸到一包快抽完的硬好彩,从容淡然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浓烈刺激的气体在膨胀肺里打转,冲破官窍吐出来时,她闭上涩到失去知觉的眼睛,也无法得到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