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三文钱,不够过年二两盐。多古怪啊多古怪,蛇娃爱吃百家饭。草蚂蚱也能作状元,点个炮仗炸红脸。烂了左脸烂右脸,扛着锄头眯着眼。胭脂河里死人多,棒槌沟里有神仙……”
“嘿!”
“你来了,士达兄。”
“是啊,不干活,没钱吃饭,更没钱买法器。在唱什么呢?”
“哦,没什么,小儿歌。”
“是你们家乡的儿歌吗?我想想,‘棒槌沟里有神仙’,是写你的吧。”
“村里那帮小孩编着玩,拿我打趣的。”
“怎么能是打趣的。你可是状元郎,鲜衣怒马,风光无限,回村修了两座学堂,年纪轻轻被散仙收徒。我想,你们家的人,一定都把你当做骄傲,编首儿歌,代代传唱你的功绩。反正我是由衷地佩服你,毕竟你是千年不遇的天降大才,任何考试都能满分,咱们凡人的骄傲。”
“士达兄,你又来了。我并无诗才天资,只是善于写对答案,如今不同往常了。我才羡慕你呢,貌若潘安,风流倜傥。”
“咱一穷酸凡人,哪敢比潘安、哪来的倜傥啊。我倒觉得你神态灵动,少年朝气。”
“行了,自己啥样心知肚明,也就你不吝捧我。还是快抄经吧。”
蒋图南独立离合崖边,透过倒映天上人间的水镜,望着宋家庄学堂前,槐树荫下,儿童捕蝉,老妇纳鞋,神色悠扬,思绪渐远。
棒槌沟已是状元乡,宋家庄还是宋家庄。
“你疯了。”
蒋图南回过神,收回水镜,背对岑雪衣冷声道:“你才发现。”
“生死契上毁约后果写得清清楚楚,你竟然自断三根心脉,擅自切掉忘川蝶蛊。惹怒主上,我也无法替你扛。”
“不需要你替我扛。”
“你从来都是万无一失,独独这一次故意露出马脚。”
“之前都是运气好。亏心事做多了,总有一天会做噩梦的。”
“你还想不想复活他了?”
“注意措辞,是我想‘让他复活’,而不是‘想复活他’。”
“有何区别?你已经暴露了,凭神女之智,定然已经发现是你在搞鬼欺骗他。”
“那又如何?神女多一个人可恨,你们不就又多一丝胜算吗?”
岑雪衣静默少顷,道:“你本不必死。”
“你本可以活。”蒋图南拂袖,端庄转身,“罢了,我也倦了。能败在神女手中,我求之不得,比与你为伍强。”
“你以为神女会放过你、仙界会放过你?你踏出这一步时,就已经与我为伍,与六界为敌了,即使你只是个小人物,也回头无岸。”
“我当然明白。”蒋图南声音铿锵,转回身,再度施法,见人间红叶满沟,江水瑟瑟,学童侧对朝阳,赶着黄狗,晃悠悠走在两山坡间的绳桥上。
“那就自求多福吧。”岑雪衣倏地消失于冥夜。
蒋图南眼角的笑纹缓缓延伸盛开。
“多古怪啊多古怪,天上公鸡也下蛋。田螺妹妹变老太,日头一晃七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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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楼内,斐驰和郁圆圆围坐一桌吃晚饭。
每次吃饭,斐驰都像这辈子没吃过粮食似的,优雅地风卷残云。也是,素日在魔界鱼肉脏腑,饮酒食煞,怀梦泽弟子皆辟谷断贪,几乎仅他和郁圆圆两人每日掐点吃饭,顿顿不落,可惜只有清淡菜肴,可不得多吃点。
见郁圆圆唉声叹气,双目呆滞,筷子夹到自己的手指往嘴里送,斐驰又怕,又不敢打扰她,眼睁睁看她狠狠咬下去,连忙把指头变个木棍。
“啊!呸、呸!”郁圆圆五官拧成个丑橘,回神见斐驰嬉皮笑脸,以为是斐驰捉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小子,戏弄我不是?看招!”
斐驰边躲边空手接郁圆圆施法弹出的冰雹,一接一个准,由谨小慎微到不亦乐乎,“哦吼”一声,赞许地握拳给自己喝了个彩。
“靠,你不打棒球可惜了。”郁圆圆无奈又好笑。
“何为棒球?我倒年年都能蹴鞠夺冠。”斐驰撑头,好奇地看她。
郁圆圆扑哧一笑:“从你的吃相和饭量可推知一二。”
“不过今天你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圆圆,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吗?告诉哥,小爷立刻去把他捆过来。”斐驰作势撸袖子。
“先捋捋你到底啥辈儿的吧。”郁圆圆旋即也撑头叹气,“唉,说了也没用。该我渡的劫,早晚要渡的。”
“你要渡劫?”
“别声张。不是真要渡劫,这是一个比喻。真羡慕盈盈,累了随时就能变成个小琉璃球,两耳不闻窗外事,躲进小楼成一统。”
“这诗原来怎么背来着?”
郁圆圆一掌按到斐驰肩上,唉声连连,“斐驰,你一定要好好做人,千万不要走弯路,让家里人为你操心。”
“嗯!”斐驰重重地点点头,随即不自在地拨下郁圆圆的手,喃喃道,“怎么突然跟我母后似的。”
“唉,食不下咽,不吃了。”郁圆圆站起身。
“这盘满陇桂雨还没尝呢,你最爱吃的。”
“多谢。”郁圆圆悲眼垂眸瞥一眼斐驰,接过他递来的银盘,将糕点倒进变出来的小笼里,哀声道:“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哎你!”斐驰望着空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真的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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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圆圆趴在床榻上,掰着合欢花瓣数:“去、不去、去、不去……”
地上已经一片粉嫩的合欢花瓣了。
“这怀梦泽怎么没个硬币骰子让我抛一抛啊!”
我到底要不要找蒋师兄?明天就是悬磬闱前最后一次小考,这次再不回头就真的上不了岸了,要不还是告诉蒋师兄吧,他是个好人啊。
不行,景逸也真心帮我,这次计划已经筹谋良久,必须瓮中捉鳖一举拿下,蒋师兄对我再好,却也是助纣为虐,违背天道,该罚!
可是蒋师兄温文尔雅,成熟稳重,腹有诗书,我真的不想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