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笑：“无妨，我们随你会会它。”
莫等闲将四人驮在背上，两步便走近望江亭。
亭中的画便无风自动起来，一薄如纸片的人形飘了出来，撑伞而立，妩媚婀娜，全身仅有嘴唇能微微张开言语，声音尖厉闪烁，果然忽男忽女。
“莫公子，奴家都说了，不喜你讷口少言的，你若不想明日再来碰壁，还是另辟道路吧。”
“俺是赶山人，追太阳就这一条路，能往哪去？你别得意，俺请来救兵啦！”
伞娘随着风，扭扭身子，打量几人：“这二位公子倒是琨玉秋霜，看着像是读书人。两位姑娘姿容昳丽，仪态万千，定也是大家闺秀。”
喔，看来自己的仪态很有进步！郁圆圆直直地盯着她，嘿嘿笑：“您谈吐不凡，姱容修态，才是画中仙临凡。”
“哈哈哈！”伞娘闻言，怡然大笑，笑声忽而高昂，忽而低沉。“姑娘真是讨人喜欢。那便请姑娘，与奴家猜谜如何？”
“好哇，荣幸之至！什么谜？”
伞娘引风，转了一圈，问：“这世间，有什么是兜兜转转回到起点的？”
那多了去了，比如论文和工资。不过看那画中的伞娘，独倚窗棂，神色凄凉却又透着期盼，似是在等归人。而景色为斜阳双燕，杨柳红豆，皆是相思之物。看来伞娘，必然是为情所困。郁圆圆稍加思索，笑道：“不知伞娘姐姐，问的是圆，还是缘？”
故弄玄虚的回答果然甚得伞娘之心，她赞许地接着发问：“缘起缘灭，何聚何散？”
郁圆圆没听懂。什么玩意儿，爱散不散，谁离了谁不能活咋的。
斐驰：“好难的问题，幸好有圆圆在。”
见几人投来期望的眼光，郁圆圆心里一苦，硬着头皮缓踱几步。只好一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伞娘如觅知音，欣喜而又哀伤地追问：“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郁圆圆已大致懂了伞娘的喜好。不就随便扯两句诗装高深吗，我最擅长死记硬背：“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还劝伞娘，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伞娘被诗触动了心弦，静默不语。
风停了，而叶动未歇。
“咱们胜了，对吧？”斐驰窃窃道。
莫等闲哼哧憨笑：“伞娘？”
伞娘回过神来，笑道：“奴家向来恃才傲物，今日得遇知音，甘拜下风。”
大家如释重负，悦然鼓掌。
“承让，承让！您才是扫眉才子，不染尘埃。”郁圆圆拱手笑道。
“伞娘，这下能放俺们进去了吧！”
“当然。真是有缘来相会，不打不相识。”
“我叫郁圆圆，这是盈盈、景逸、斐驰。日后江湖再见，就是旧友了。”
伞娘莞尔，却在风动间，瞥见郁圆圆腰间佩剑柄上的符纹，惊道：“圆圆姑娘莫不是神界曦羽花？”
“你认得此符？”不待郁圆圆回答，景逸先问道。
“我本桃林宗人。万年前天火劫时，我桃林宗大宗师幸得神女相救，这才感悟天地，将宗门绵延至今。凡人难窥神人之貌，只记得神女手上有一奇异花符，后来才在修仙大会上，得知此乃神界曦羽花。”
“原来如此。你说的大概是我的，呃，老祖宗。看来你我也确是有缘。”
景逸仍未放松戒备：“桃林宗虽仙法诡谲，但也是正途仙门，为何你沦为妖？”
伞娘面露愁色：“实不相瞒，我是作茧自缚。桃林宗人修阴纯之道，非男非女，为世俗所不容，因此门规森严，不许弟子私出结界。我素来好弄文墨，却不懂人情。十五岁那年，一时思凡，扮作女子，逃往人间，戏楼里遇见位锦衣公子，便动了心，发了誓，游湖作画，好不快活。而待我禀明身份，心上人却视我为妖兽，竟听邪道之言，骗我信任，在成婚当夜，毁我内丹，置我于死地。我修为尽废，只好以残存魂魄，飘到姑射山脚，附身在画中，成为纸妖，重新修炼。”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于嗟女兮，无与士耽！”郁圆圆心底凄凉。
景逸宽下心来，萌生愧疚：“实在抱歉，惹你伤心了。景逸先赔不是。”
“无妨。圆圆仙子既是曦羽花神后人，便是我宗门恩人，亦是伞娘的恩人，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伞娘如今修为低微，难以报恩。待我得道，你我再聚。”
斐驰抚颏思量：“可是，你在这里修炼，长久也不是个事儿。”
“对呀。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比如助你重铸人身？”
伞娘笑笑：“我内丹已毁，重铸人身是不行了。不过若是不劳烦的话，伞娘想拜托圆圆仙子将我魂魄带走，还予宗门，助我重炼内丹，回归仙途。”
“当然不劳烦。你们说呢？”
几人摇摇头。
景逸：“桃林宗在何处？”
“位于鬼界大门南三十里的象鼻茔中。”
郁圆圆和几人互抛眼色，表示顺路。
斐驰问：“问题是，我们怎么带你的魂魄呢？难道要带走画轴？”
“这个不难。守结界的本就只是这幅画，我的魂魄是借居其中。画中有枝红豆，往日无人打扰时，我的魂魄都附在上面。待我回到画中，将红豆换出来，便成实体。”
“好，那你换吧，我们早日上路。”
“只是我化为红豆后，便丧失六识，你我恐怕要许久才能再见。”
郁圆圆：“你安心休息吧，我们会带你回家的。”
伞娘的唇角漾起细小的弧度，随风回到画中，顷刻间一枝红豆便落入郁圆圆的掌心。那红豆小巧晶莹，郁圆圆笑笑，将它放入腰间香囊中。
盈盈转头发问：“莫等闲，你睡够了吗？”
难怪莫等闲不吱声，原来早就坐下睡着了，背靠姑射山，头枕的几棵树都被压塌了，也不嫌硌得慌。
呼噜一声，莫等闲惊坐起来，还在呓语：“哦，纸妖打败了，可以回家了，回家了。”
“你还没追到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