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纯靠在走廊的墙上,听着一旁顾安房间里杂乱的声音。
警察们聚集在他的房间里,四处翻动,嘈嘈杂杂。
那是他最后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刚发现顾安尸体时,她曾违规进入案发现场,看过顾安的尸体,但为了保护现场,没有走入房间内部,更没有没有对房间进行搜查。
她仰着脑袋,盯着走廊上的吊灯,下巴因为角度显得格外的尖薄,鼻尖小巧精致,神色有些混沌,似乎在发呆。
杭之景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其余众人已被带离现场,去警局做笔录,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没离开。
谢镜纯没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靠近,声音有些无力:“段朗最后说她没杀顾安,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杭之景没有回答。
顾安的颈部伤痕,是被人从背后袭击,用刀子干净利落从前至后划开脖颈右侧而来。
伤口干净利落,一刀致命。
谢镜纯曾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这里很危险,让他注意安全,那为什么,他还会背对着这个凶手?
顾安房间的浴室里,发现了沾满血迹的浴袍,这浴袍每个房间都有。白色的亚麻质浴袍被随意的扔在浴缸里,将浴缸里的水浸染成粉红色。
陆流年推测,凶手行凶时穿着这个浴袍避免里面的衣服被血迹浸染,不好清理。顾安死后,凶手将浴袍扔在浴缸里,穿着里面的衣服,干干净净离开案发现场。
浴缸里的水可以消灭残留在浴袍上的皮肤碎屑,一举两得。
什么人可以在顾安的房间里,穿着浴袍,却不引起他的警惕?
杭之景有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却没办法在此时和谢镜纯讲明。他想了一下,决定装傻:“不知道。”
谢镜纯点点头,不再多问。
房间里有声音传来,两个年轻警察抬着顾安的尸体从房间里走出。
尸体已经被放进了装尸袋,谢镜纯看不到顾安的脸,那个像只老狐狸,喜欢带金丝眼镜,却并不近视的人;那个细心柔软,能感知他人情绪波动,并不着痕迹安慰的人;那个在冷场时,永远能调动气氛的人;那个救过她的人;那个帮过她的人;那个暗恋一个姑娘几年,默默守护不求回报的人。
她再也见不到了。
谢镜纯目送着顾安远去,杭之景问她:“要再看一眼吗?”
谢镜纯摇摇头:“葬礼上会再见的。”
话音刚落,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多日来积攒的情绪似在此刻爆发,她捂住脸蹲下,如被抛弃的小兽,团成一团。
她感觉她的心脏被狠狠剁碎,疼痛到无法呼吸,仿佛被流放于荒野,有野兽环绕在她的四周,用尖利的獠牙和爪子撕扯着她的身体,她的五脏六腑。
杭之景的心跟着疼痛,他蹲下身,将面前的人紧紧搂住,似要揉进血肉,与他融为一体。
他抚摸她的头发,一遍一遍安慰:“我在,我永远在。”
杭之景不知道说了几遍,说到口干舌燥时,怀中人的呜咽声渐渐停息。
陆流年等人从屋里陆续走出,看到这幅景象,放轻了脚步,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该走了。杭之景有些无奈,轻轻拍拍谢镜纯的脑袋:“静静,我们需要去警局做个笔录。”
怀中人没有反应。
杭之景低头看了一眼,许是哭累了,谢镜纯已然睡着,眼睫还有点湿润。他有些无奈,吻了下她的头发,将她打横抱起,向电梯走去。
……
谢镜纯做了个梦,梦里她和顾安回到了刚开调查事务所的时候,刚开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生意,顾安借着做律师攒下的人脉到处宣传,终于找到了一个找走丢的小狗的活,酬劳很低,但好歹算是开张了。
那之后,生意渐渐好起来,顾安投资的那笔钱,终于慢慢有了回报。
这个梦跨越了她与顾安相识这几年,最终停在了昨晚她与顾安见的最后一面,只不过这次,他微笑站在她的面前,脖子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表情也不再狰狞。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般带着他特有的腔调,声音回荡在走廊:“谢老板,我走了,你要好好经营咱俩的事务所,千万不能倒闭啊。明年今日,你把我的分红换成纸钱,都烧给我,我也算瞑目了。”
梦中的她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我可能要烧一大卡车纸钱,烧到地府的银行盛不下。”
顾安扶了扶金丝眼镜,若有所思:“那就明年这一次,我估计也能花很久。再之后,你把分红汇给我妈吧,我也不能给她养老了,就算我的一点孝心。”
“好,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安摇摇头:“没了。除了放不下你们,放不下我的家人,也没什么牵挂。只可惜这些你不能都帮我做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梦里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是谁杀了你?”
顾安笑了起来,眼眶中却含满了泪水。他冲着她摇摇头:“别查了,如果还有愿望,那就是希望你们别查了。”远处似乎有人叫他,他匆忙开口,“我要来不及了,先走了。谢镜纯,这辈子能遇到你这么个朋友,我很高兴,那么下辈子再见吧。”
说完,顾安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直至彻底消失在一片烟雾之中。
谢镜纯睁开肿胀的双眼时,车子刚刚拐进警局的大院。
天已经蒙蒙亮,有阳光穿越云层洒到谢镜纯的身上,晃得她伸手遮挡。
阳光穿过它的手指,她的手指变成了粉红色。
真好啊,还能看到阳光。
杭之景感觉到身边人的小动作,问道:“醒了?”
谢镜纯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中,不想开口,“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梦里顾安的样子逐渐变得模糊,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一旦醒来,就再也不能保留。
杭之景停好车,替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吧,带你去做笔录。”
谢镜纯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