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最后,跟在谢镜纯身后的杭之景,匆匆遮掩住她的目光,不想让她看到钟蜜如同破旧布娃娃一般衰落到地面的惨状。
她确实没看到,但她听到了,听到了□□与水泥地碰撞所发出的巨响,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根本无法入睡,日日睁眼到天亮,好在杭之景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终是陪她一起掩盖了这些伤痛,走出了困住她的囚笼。
被钟蜜刺穿心脏的少年终是没被救回来,若钟蜜不拔刀说不定还有救,拔出刀就是神仙来,也无法挽回。从这一点看,钟蜜不仅是个出色的医生,更可以做个出色的杀手,一刀毙命,不留余地。
少年的母亲哭晕在医院,祖母直接突发脑淤血当晚就离开人世。
一颗心脏,害死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那许多离奇的意外随着钟蜜的死,草草盖棺定论,故事的真相随着她的离开,消散于风中,终是再也无法重现天日。谢镜纯想,百年之后奈何桥畔,若还有机会能重逢,她真的想问问,这一条条的人命,她究竟是怎么做到不留下丝毫印记,却能一次一次达成目的。
其实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警方在密室的厨房里发现了吃牛排时的所有刀具,因为linda的偷懒,刀具没被清洗,除了丢失的那把之外,其余几个人的刀具均在水池子里被发现,除了钟蜜的。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也或许能被钟蜜再次抹平,但这个答案,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秋风起的时候,杭之景和谢镜纯一起拜访了高家。高长风的父母又领养了一个小男孩,今年七岁,正是顽皮的年纪,听说杭之景是警察,崇拜的不行,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
杭之景指指身边的谢镜纯:“这个姐姐以前也是警察,特别厉害,如果不是受了伤,现在说不定是我的队长。”
谢镜纯笑嘻嘻地点头:“是的,为了不抢你的风头,我忍痛退出了。”
小男孩懵懂地看着谢镜纯:“那你难过吗?”
谢镜纯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会,终是换了个话题,没有回答。
高长风的父母看着小儿子,就像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儿子一样,忧虑与骄傲掺杂在一起。
高母眼眶湿润,喃喃道:“我只希望他平安一生,无病无灾,不要像他哥哥一样走在我们俩前面就好。”
高家父母至今还以为高长风的死是个意外,谢镜纯和杭之景也没多说,有的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妄生执念。现如今钟蜜已死,本来就难寻证据的猜测再也无法被证实,何苦说出来惹人心烦。
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高长风应该也不希望他们再被这些陈年旧事所打扰。
钟蜜的后事是谢镜纯帮忙操持的,她名下没什么财产,这么多年所赚的钱基本都用在钟琛的病上,没多少积蓄。谢镜纯添了一些,买了块墓地,将钟蜜与钟琛合葬在一起。
他们一辈子以兄妹相称,死后却能合葬,想必在地下也是开心的……至少钟蜜一定是开心的。
墓地的工作人员嚷嚷着不合规矩,谢镜纯只笑笑不以为意。她心想,你若知道这个姑娘为了她的哥哥干了多少有违常理的坏事,大概就不敢在她的墓前反对的这么大声了。
他们的墓地不远的地方,是高长风的地盘,谢镜纯黑心的想,她为高长风的死纠结了这么多年,只摸清了一半的真相,这最后一半,就交给他自己来查清吧,也不知道在地下这么多年,他当年的技能还在不在。
中秋节的时候,杭之景请了一天假,想要带谢镜纯回家一趟。他开车到日富一日时,门口竟然关着门,不得已绕到后门,从后院进入。
院子里,谢镜纯正在鸡飞狗跳的打包行李,杭之景吓了一大跳,慌忙拉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谢镜纯一脸莫名其妙,看到他表情里的惧色时,起了玩闹之心:“哦,我准备去当战地记者,收拾行李呢。”
杭之景垂下头,紧紧抓着她的手,半晌没说话,就在谢镜纯快要演不下去,准备说出实情的时候,却听到他轻声说:“什么时候回来?”
谢镜纯感觉世界玄幻了:“你不生气?”
“你这次能提前和我说,已经很好了。”
“我不就那么一次么,你至于此次念叨吗……”谢镜纯嘀咕着,“再说那时候咱俩分手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为啥要和你说呀……”她瞥了他一眼,终是没忍心继续扯谎,“天气冷了,我收拾点东西搬回和你同小区的那个房子里。这个院子年岁太久了,冬天暖气不太好用。”
就这么一句解释,杭之景心头的乌云瞬间散开,他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这事先不忙,我爸妈听说你回来了,一直让我带你回去吃饭。很多年前你夸我们家的糖醋排骨做的好吃,她今天让阿姨准备了一大锅……”
“你好歹提前和我说一声啊,我什么都没准备。”
“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就去吃个饭而已。”
“杭之景,你找打啊……”
话语声连同嬉笑声逐渐消失在胡同深处,走出迷宫似的弯弯绕绕,接下来,又是崭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