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被发现的代考不是方鉴。
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不是方鉴。
他也庆幸自己的考卷已经答完,否则他绝对没法安安心心去答题。
在号舍内提心吊胆许久,终于没忍住提前交卷。
一名差吏领着他到致公堂前。
虽然时辰尚早,已经有很多考生交卷,杨徹将试卷递过去。
受卷官先检查了考卷没有违例,然后又核对身份。看到姓名后,低语一句“鉴画才子”,然后递给身边另一位受卷官复核。确认无误后,主受卷官笑着对杨徹道:“没问题,提前祝杨公子会试夺魁。”让文吏发照出签。
杨徹忙施礼道谢。
见受卷官面容和善,似乎还知晓自己,便借助这个便利询问刚刚的代考之事。
受卷官气愤道:“两个胆大包天之徒,场内代考,被巡察的官员发现,已经押起来。”
杨徹一颗心这会儿终于归位。
想到成字号的三号和三十六号,此二人不出意外也是场内代考,但自己并没有十成把握,而且刚刚巡察的官员并没有查出来,他也就没提。
向两位官员施礼后退下。
主受卷官看杨徹的身影走远后,低头看了看杨徹考卷,字迹秀美如松,文章读起来口齿留香。
他感叹了一声,放下考卷歪头对身边共事官员道:“听说陛下都夸赞过,这样的文章就算不夺魁,前三也是能拿的。听闻还没有婚配,不知道将来被哪家捡了便宜。”
副受卷官喝了口热茶,拢着袖子道:“反正是轮不到你我二人喽。”
主受卷官又感叹一声,说:“咱们是没这福分。仪表堂堂,才华横溢,还精通丹青,父亲又是一府知府,若是殿试时能够考进前十,今上赐婚招为驸马也说不准。”
“话这么说,但今上并没有适龄的公主。”
主受卷官点点头,想了下道:“到时想必是被哪位王侯公卿定下。”
这时有考生来交卷,他们也停下讨论。
杨徹从致公堂朝龙门去,见到一队官兵押着一名考生从字号那边过来,考生衣衫凌乱,垂头耷脑,想来是被查出夹带。
依照大周律法,龙门前被搜出夹带,最多就是在贡院前戴枷示众一个月,但在贡院内被搜出夹带,轻则徒一年,重责杖刑后徒三年。若是会试结束,已经放榜被发现夹带舞弊,轻则杖刑后流放,重责斩首。
被抓到的那两位考场内代考,情节比夹带严重,刑罚也更严重。
至于方鉴和孙巍这般代考,又罪加一等。
想到方鉴,杨徹的心就又悬一分。
每当有考生交卷,他都会打量会不会是方鉴或者其他相熟的人。
坐在龙门前的石凳上,裹紧外衣,脑海中又乱想起来。
随着交卷的人越来越多,龙门前的考生也越聚越多,最后乌泱泱一片。
有的考生相互找到相熟的人开始聊起来。
古往今来相通,出了考场就开始讨论考卷。
杨徹面前的两个年轻考生,便开始说各自对每一题的理解和作答,相互交流。
杨徹听了一耳朵,大半题目和自己的思路想法相近,有个别题目,想法是相悖的。他很自信,是对方答错了方向。还有的题目,对方的想法没有问题,但是不太符合朝廷思想和规划,自然也就不会符合考官们的想法。
如果下面两场没有非常耀眼的答卷来弥补,这二人多半是要落榜了。
天渐渐黑下来,夜风寒冷,好在考生们都聚在一起,形成了人墙,甚至比在考舍内还温暖些。
这时明远楼那边响起鼓声,考生答完已经可以交卷。
夜彻底来的时候,明远楼的钟鼓又响了一遍,此时无论考生有没有答完都必须交卷。
龙门前考生汇聚,议论热乎朝天,贡院内的官员和工作人员也忙碌起来。
受卷官员将考卷受理完交到弥封所。
按照流程,弥封所将考生信息密封,重新用千字文打乱编号,然后交给誊录所。
誊录所的文吏用朱笔誊抄一份后,再将墨卷和朱卷交给对读所。
对读所严格校对后,再交给外收掌所,盖上印后交到内帘考官们手中。
这些都不是考生们要操心的,其实也不是所有考生都不操心,因为这里面重重的关节,但凡有人起了歪心思,考卷都不会是原封不动模样。
当年高昇的考卷莫名出现在另外一个人的名下,这种龙门割卷,可能出现在内帘,也可能出现在重重关节的外帘。
这一场春闱,不会比壬辰年春闱干净。
他隐隐感到春闱背后有更大一双手在搅动。
次日放排,杨徹第一批出去,因为在最前面,刚出门明玕就瞧见他,跳着脚朝他挥手,高喊“公子”,笑着跑上来帮他拿东西,廖簇和郁离也都上前来拿东西。
“公子考得怎么样?”明玕拎着考篮问。
“还不错。”杨徹笑道,然后让他们将东西拿到车上去,询问张延:“孙家马车在哪?”
“孙家没人来接。”
“孙巍当日是否从孙府出门?”
张延摇头,“公主派人盯着,从早上一直到晚上都没有瞧见孙巍出门。”
“计府那边呢?”
“也没见人。”
杨徹回头望着出考场的人,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寻孙巍的身影。
孙巍没有从孙府或者计府出门,看来方鉴猜到他会去拦,故意避着他。
他善于乔装,为了躲他,很可能昨夜交完卷后趁着天黑已经换了一副面容,他哪里还能够找到。何况出来的考生太多,而且穿得比较多,很多戴着兜帽,根本瞧不见脸。
他没从孙家出来,也不会回孙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三次放排结束,没有见到孙巍,杨徹也放弃了。
此时天已接近晌午,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的杨徹,此时感觉有些饿。
他只能一无所获地回去。
贡院附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