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个体面痛快吧,她毕竟是一位公主。”
当初周应书摔下城楼而死,脑浆迸裂,痛苦不说,死相还十分难看。
“还有周礼梁。”
何延益继续说:“太后曾向我求情。”
太后生了一子一女,如今丈夫已死,国家已破,儿子成为阶下囚,女儿生死不知,实在可怜。
太后对周应书极好,周应书这些日子也曾想过是否要去见太后,但是心理斗争了许久,还是没有迈出去那一步。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睛里的神思流转。
“何延益,将太后和周礼梁放出去吧,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废了周礼梁,他残疾了也就威胁不到你什么,太后年纪大了,经历丧女之痛就够了,就让周礼梁活着,给她留一个指望吧。”
丧女之痛?
何延益微微蹙眉。
周应书抬起头,看向何延益:“五公主周应书死在城墙之下,众目睽睽,若是死而复生,谣言肆意,流言可畏。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周应书了。”
“那殿下……”
“我给自己想了一个名字,陈秋宜,从今以后,我就只是你身边的陈秋宜。”
何延益有些动容,他握住陈秋宜的手,甚至有些发烫。
何延益说:“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陈秋宜点了点头:“何延益,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三百多年前的人,我死在三百多年以前。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当时我以为,你就是前世杀害我养父的仇人。”
何延益蹙眉,仇人?
周应书曾经与何延益讲过一个话本子里面的故事。
周应书告诉何延益,有一个父母双亡,被恶人收养的姑娘,长大以后喜欢上一个少年。成亲当晚少年杀了恶人,姑娘最后和少年也死在了一起。
当时只以为是一个话本子,但是周应书说的,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何延益嘴唇微颤:“殿下,所以你当初为何会对我好?”
陈秋宜以为何延益是她的杀父仇人,那么不论出于什么考虑,不应该杀了他报仇吗?为何却反其道而行,对他这般好?
陈秋宜握住何延益的手,似安慰一般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茧子:
“当初我横死新婚之夜,满心怨气,三百多年都无法投胎转世,黄泉主让我回来,是让我化解前世的恩怨的。
我把你认做我前世的仇人,想着对你好,满足你这一世的夙愿,让你快乐,没有心结地度过这一辈子,就能够化解与你的前世恩怨。我便可以去投胎了。
可是当我跃下城楼,真的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我听见你说你喜欢我,我才发现心中有许多的不舍得,我有好多的话想要说却说不出口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具象的有温度的人。
我害怕如果我死了,有没有人会为你添衣,有没有人会为你挂心饥饱。
我害怕你孤身一人,孑然此生。”
陈秋宜伸手抱住何延益的腰身,将自己脸埋入何延益的胸膛:“何延益,我本是黄泉故去之人,却对你动了凡尘心,我心悦你,喜欢你,想与你犹如寻常夫妻一般,对坐而食。同塌而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如此轻浮之人?”
何延益的双手紧紧拥住陈秋宜,恨不得能够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
他说:“殿下,往后余生,除了你。我再无其他企盼。”
何延益的声音从陈秋宜的头顶传入她的耳内,陈秋宜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华绘道这次找来的话本子,写的段子措辞实在是高明,自己只是挑选了其中一段稍加改写,就说得何延益如此动容。
陈秋宜抬起头,对何延益说道:“我说了,淑媛公主周应书死了,从此以后我就只是陈秋宜了,你也不要再唤我殿下了。”
何延益点头应允:“好,往后我便唤你阿宜。”
阿姨?
陈秋宜连忙拒绝:“不必不必,从前时候家里长辈都喊我末末,你也喊我末末就好。”
“好。”
讨论完称呼的问题,陈秋宜不忘抬出了另外一个重要的话题。
“何延益,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周应羽被关了起来,周礼梁也不成气候,周皇室如今凋零衰败,难不成何延益真的要坐上那把椅子,呼风唤雨?
“你有什么打算?”
何延益不答反问。
陈秋宜想了想,说:“我本就不是皇室的人,三百年前我是山野丫头,三百年间我是黄泉的鬼,如今我想山海河川地四处走走,不想困在一处地方。”
如此明显的暗示,何延益自然听明白了,他莞尔一笑:
“我原本便想与你商量,六皇子周礼卿为宁贵妃所出,虽胸无大志不成才,但是本性不坏,若是为他找几位辅政大臣,也是能将周皇室打理好的。”
陈秋宜有些意外:“你愿意将唾手可得的大权拱手他人?”
何延益情绪有些低迷:“我从来就不想要争什么大权。”
从小,他的志向就是好好学习医术,继承祖父与父亲的衣钵,做一个救人的医者而已。
原本以为自己怕是还得花费好大的精力,才能说服何延益随自己一道离开。
华绘道这个挨千刀的神仙,给自己出的破冰行动的馊主意,重要一步就是离开这乱七八糟的帝京。
原话是,帝京是个伤心地,离开有助于感情培养。此外俗世的事务缠身,影响修仙正途。
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办完了。
陈秋宜收拾行李的时候,还恍惚地没有真实感。
交代置办完事情之后,二人低调地骑了两匹马,深夜就离开了帝京。
陈秋宜原本想要去传闻中终年温暖如春的荔城。
“传闻那儿终年花开不败,很适合人居住,我们去那里住一段时间,也能将身上的伤养一养。”
陈秋宜摔下城墙,骨头都断了好几节,虽然不知道华绘道用的什么旁门左道,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