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优那一日又挨了打,若不是师傅的竹板子打断了,师傅怕是还能打半个时辰。看了一眼擦黑的天,师傅命人将高优关到柴房去,并且罚她不许吃饭。
师傅说,像高优这样低贱的人,是不打不长记性的。
当天晚上,雷霆阵阵,下了好大的雨。
外头的守卫都躲进了屋子,松懈了许多,高优从破开的窗子钻了出去,大风大雨中,高优一路朝着一个方向闷头跑去。
高优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有一只鞋子在路上跑丢了,高优在泥坑里摔了好几跤,一瘸一拐地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高优母亲的墓前。
高优的母亲在高优三岁的时候病故,那时候高优的父亲还没有获罪流放,高家也没有败落。故而高优母亲的墓做得十分体面。
身后的电闪雷鸣终于稍微偃旗息鼓,但雨势却越来越大。
高优在快到墓前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将被打乱的发髻理得稍微不那么凌乱。
但不论高优怎么努力,单薄的衣衫上挂满了泥泞,雨水在她的脸上汇成水流,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高优一下子就委屈极了。
她不再管自己的模样,冲到墓前,双手紧紧抱住母亲的墓碑。
“娘!优优好疼,师傅打得优优好疼!还不给优优饭吃,优优好想娘,好想爹,你们为什么要扔下优优?优优过得好痛苦!”
雨瞬间停了,山间大风在夜空中呼啸而过,高优打了一个寒颤。
“娘,你带优优走好不好?优优想去找爹和娘。优优想和你们在一起。”
高优瘦弱的身躯在墓前缩成一团,她紧紧挨着墓碑,如此就好像依靠在母亲怀里。
高优经常来这里。
自从八岁那一年,高优的父亲获罪被流放,于途中落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年仅八岁的高优,一夕之间从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沦落为官籍乐人。
每一次挨师傅打,每一次受罚饿肚子,每一次被师兄弟欺负,委屈又无处可去的高优,便会跑来母亲的墓前。
冰冷坚硬的墓碑,却是这世界上唯一令高优觉得温暖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高优挨了打,淋了雨,饥寒交迫,靠着墓碑的高优发起了高烧,开始胡言乱语。
此处荒郊野外,四周都无人烟,没有人会来救高优。
高优的体温越来越高,脸颊开始泛红,恍惚中她似乎看见有个人影朝自己走来,穿着一袭绯红色的衣衫,身上是淡淡桂花油的味道。
“娘来接优优了吗?”
高优嘴角带着微笑,双眼重得抬不起来,她困极了。
“睡吧。”
来人轻轻拍着高优的背:“睡一觉,等天亮就都好了。”
那人的声音轻柔细软,带着催眠一般的魔力。
高优合上眼,心满意足得睡了过去。
雨过天晴后的早晨,高优是在悦耳的鸟鸣声中醒过来的。
高优发现自己身上昨日挨板子而留下来的淤青全都不见了。而从前,这些痕迹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才会消退。
昨日夜里跑丢的那只鞋子此刻也离奇地穿在高优的脚上。
此外,昨日还高烧烫得骇人的高优,如今神清气爽,丝毫没有生病的难受。
高优摸了摸墓碑,喃喃自语:“娘,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受苦对不对?”
高优回了乐馆。
她是入了官籍的乐人,是没有办法擅自逃走的,不论逃去哪里,被抓了以后,就一定会被送回来。
所以高优再难过,再痛恨,她也不得不回来这里。
没有人发现昨夜高优逃了出去,师姐正伸着懒腰,看见迎面走来的高优,习惯地使唤道:
“高优,我昨日换下的衣服,你去给我洗了。”
高优神情恍惚并未应答,师姐走上前拍了一下高优的肩膀:“我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高优正沉思在自己的事情当中,她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师姐好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了,尖叫着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咬我!高优,你对我做了什么!”
高优莫名地看着师姐:“我什么也没做。”
师姐显然不相信,她上前想去揪高优的耳朵,但是手在碰到高优的时候,犹如被尖针给刺中,顿时手指头冒出黑色的血珠子。
“你……你使的什么邪术!”
师姐惊恐地望着高优,下一刻,她掐住自己的脖子,脸涨成了紫红色。
她的嘴巴一开一合,双目瞪着高优。
高优愣在原地,不知道这个向来不可一世,以欺负自己为乐的师姐,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师姐快要掐死自己的时候,那一股控制自己的力量突然没了,她松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真的差点就去见阎罗了。
师姐惊惧地看着高优,仿佛在看什么妖魔鬼怪。
“你……你……”
师姐“你”了半天,没有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不敢再看高优一眼,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很快,高优是怪物的传言,在乐馆里不胫而走。
所有曾经明里暗里欺负过高优的人,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狠狠教训了。
最严重的是教习高优的师傅,双手双脚全部断了,舌头也被拔了,精神受了刺激,见到谁都大喊大叫着。
后来被乐馆的管事给扔了出去,饥寒交迫,没几天就死了。
所有人看高优,都像是看着瘟神,躲得远远的。
高优倒觉得这是自己在乐馆这些年,过得最惬意最开心的日子,没有人来欺负她,没有人找借口来打她,她不用半夜饿肚子,还得给人家洗衣服。
但是没几个月,便出了一桩事。
因为弹琵琶的乐人突然生了重病,乐馆除了高优,没有其他能够顶得上去的人,管事的没有办法,只能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