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汇河灯影若星,环绕半城辉芒。
昌安伯府船只驶向岸边,巍九瑶手握团扇,身披碧色便衣在宫人簇拥之下上船。
沈府的少爷小姐们待巍九瑶登船后方才提着裙袍上去,小丫头难得出门,刚上船便伙同婢女们跑没影了。
沈玉琅也由她们去了。
自家船,断然是不会让她们有危险的。
分别之时,被拉着往前跑的周侍音转头,如瀑般的青似随跑动摇曳,少女清丽含伤地回望。
这一眼让沈玉琅久久停在原地,直到身后友人催促,他方才回神。
巍九瑶登上船顶在眺台上坐下。
眺台宽阔,沈玉琅带着七八人上来时,仍有余量。
巍九瑶端坐着笑眯眯轻瑶团扇,看着来人。
这七八人里,四位是沈家子弟,沈顾,沈玉璋,沈潼,沈玉啄,都是尚未婚配的主,余下几位,巍九瑶就不识了。
“见过殿下!”
众人见坐于船中的这位贵人,忙上前行礼,尤其是巍九瑶不识的那几人,满脸惶恐。
巍九瑶轻揺团扇:“既是沈侍郎的好友,便不必客气。”
“多谢殿下。”
众人心中感慨万千。
像是昨日他们还同沈玉琅是同窗,今日他就一跃成为当朝附马了。
而他们,还是白身。
怎一个羡字了得。
“宵灯美景,诸君莫要辜负了才是。”巍九瑶金贵的眉眼弯弯,眼底似星河璀璨,像是一只骄矜的狸奴,让人忍不住上前摸一摸。
只是这世间只怕是没有几个人有这份荣宠了。
沈玉琅的友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好友。
后者眼神淡淡,面无半点儿喜悦和温情,仿佛眼前之人并非是他的妻。
祖父本是让他独自来陪伴巍九瑶看灯的,可是他是在难以想象如何与巍九瑶单独相处,只好叫上了府中兄弟姐妹以及自己的好友。
如此,长夜漫漫不算难熬。
沈玉琅打定主意了,和巍九瑶说些话后便坐在了另一边同众人下棋,赏景,和诗。
男子处热热闹闹的,独留巍九瑶同一群宫人在角落里一片清冷。
巍九瑶也不觉无聊,角萃参扶这她走向船边,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人人手里都捧着一盏灯,满怀笑着的走向河边推入水中,素手轻拂水面,让花灯飘的越来越远。
河流几百里,灯影铺成几百里。
远远看去,似要朝着天上去。
这不是巍九瑶第一次看这巍都的水灯夜了,从前她也会偷偷出宫,混迹在人群之中,往前涌去。
如今光明正大的出来看,又有别样的滋味。
巍九瑶几个贴身的宫女比她还要开心,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殿下快看,那两只灯撞在一起了。”
“那边有一只翻了。”
“这边……这边……”
几个宫女自小照顾巍九瑶,平素端庄得很,这会子看见新鲜东西了,一个个都围在了船边。
角萃有些无奈:“殿下可别纵的她们不懂规矩了。”
“今天时节正好,她们个个自幼入宫,没见过这宫外的天,规矩不束今日,放肆些才好呢!”巍九瑶提着裙摆缓缓走着,她可不觉得这是没规律,女儿模样就该如此鲜活才是!
人生能得几回肆意。
过了今夜,明日又是一个个老气横秋的丫头了。
为巍九瑶提裙摆的角兰也认同道:“若非我与角萃年纪大了,这会儿只怕也同她们一般无二。”
巍九瑶:“年纪又有何妨,若想去,去便是了,难道我还会不允吗?”
角兰微微一笑:“我们去了,殿下就独自一人了。”
“是啊,殿下安危同我们一时欢愉相比,还是殿下更为重要。”角萃也是点点头。
巍九瑶转身往回走,声音愉悦:“船中尽是亲卫,安危还用不用你们两个弱女子担心,想去便去吧!”
“殿下!”角萃和角兰追了上去:“是我们不放心殿下,江河美景,坊市乐趣,比不过殿下毫厘。”
巍九瑶被这两张抹了蜜的小嘴哄的欢喜了起来。
轻罗小扇半遮面,眉眼弯弯俱开颜。
不过是个套在公主华贵外衣之内的小丫头罢了。
见此模样的人,不住的想。
沈玉琅对面的男子,忍不住低声道:“沈兄,这对弈在精彩,也不能让公主殿下同婢女玩乐吧!”
他有心提点!
这可不是旁的公主,这是元敬公主。
皇后长女,太子胞姐。
这驸马凉着公主,着实说不过去啊!
沈玉琅食指与中指之间衔一枚白子,他目光认真的盯着棋局,落子,态度冷漠:“殿下金枝玉叶,仆从环绕,用不着我这个驸马陪伴!”
“你……”哎,冥顽不灵。
劝解之人揺了揺头。
可他不去找山,山却要来找她。
巍九瑶袅袅而来,站在一旁,团扇支着下巴微微弯腰看着棋盘之上黑白分明的棋子。
棋局平淡,可见下棋之人未曾用心。
沈玉琅正要在落子,一只雪白的小手衔着一颗白子先他一步落下。
平淡的棋局,立刻有了起伏。
沈玉琅回首,便瞧见巍九瑶正微微勾唇,狡黠一笑。
“呀,殿下这一子,杀草民半局啊。”
对面响起了夸耀之声。
巍九瑶收回笑意起身,看向沈玉琅:“驸马这心可不静呢!”
“是在想什么?”巍九瑶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沈玉琅垂眸掩饰一笑:“宵灯在眼前,确实无法专心。”
闻言,周边好友不禁打趣:“这到底是宵灯在前,还是明月高悬,晃人心扉哦?”
“沈兄若是想陪伴殿下,那我等便自娱自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