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 她想起每一次的吸血过程,那丢脸又狼狈的失神状态,或许就是僵尸“尸毒”注入的后遗症。 那会儿,褚叔叔是什么反应? 他乐见其成,甚至因为她的失态而扬起餍足的笑,编造一堆的“情话”来哄骗她。 饮用水逐渐注满茶杯,看着水渍飞溅的几秒里,苏嫱的心里生出强烈的怨怼。 人终究是自私的吧? 否则她怎么会对敬爱的褚叔叔生出恶意? 或许她从头到尾都错了,不该来这个庄园,不该寻求所谓的情义,不该与端坐在神坛的“佛像”拉近距离。 人性根本不值得考验。 苏嫱背对着褚疏呈,她魔怔地掏出兜里的符纸,轻轻地丢在茶杯里。 朱砂与黄符入水即化,很快就混在透明的饮用水里,重新变得无色无味。 再次转身时,茶杯稳稳当当地被苏嫱端在手里,朝着褚叔叔走去的那几步路变得漫长又磨人,但不论如何煎熬,终究还是到了。 “叔叔,这里没有茶叶,喝点水吧。” 到了这会儿,苏嫱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可以这么地冷静,她把茶杯递到男人的面前,看着那只冷白的手掌接过。 褚疏呈隔着杯壁探出水温,无奈地笑了笑:“这是冷水。” 他向来喝得都是温烫的茶水,若是重新再接,势必要倒掉一部分,再重新注入热水。 倒掉一部分......符纸还能发挥百分百的作用吗? 苏嫱的心冷到极致时,竟也变得勇敢起来。 “叔叔,我不想再接了。” “冷水不能喝吗?” “也可以。” 褚疏呈也没介意,他转动着茶杯,忽地抬起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苏嫱浑身一震。 她被那道洞若观火的视线定在原地,感觉皮肉都被褚叔叔剖开,恶毒的想法赤/裸裸地张贴在心脏上,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股战栗感只持续了一秒,眨眼间便消散了。 褚疏呈抬起手里的茶杯,垂眸看着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动,换做任何人来看,都只能看出这是一杯最普通的冷水。 由心爱的女孩亲手接来的水。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热水,但只要是你接的,我都爱喝。” 说完这句话,那只茶杯很快就抬到嘴边,眼看着就要喂进嘴里。 苏嫱沉默地瞧着这一切,她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杯口的倾斜角度,再有几厘米,饮用水就会沾上褚叔叔的唇角,顺着唇缝咽入喉咙,直接流到胃里。 千钧一发间,她猛地伸出手,打飞了那只茶杯。 砰。 昂贵的杯子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褚疏呈的茶水被掀翻,却没有丝毫诧异与意外,他静静地抬起眼,与苏嫱对视上的那一秒,无奈地叹了口气。 “冷水其实也能喝......” “你早就看穿了对不对!” 与他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嫱的崩溃,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很快就汇集成汪洋,砸落在十分难打理的地毯上。 “宝宝。”褚疏呈伸出手,试图将她拉到身边,“你听我说......” 啪。 苏嫱狠狠地扇开他的手掌。 她的眼里含满了怨怼,往日最乖顺最依赖长辈的女孩发现了隐藏的真相,坚守的世界轰然倒塌。 “褚先生。” 她甚至不愿意叫他叔叔了。 “你知道我今天去见了谁,你也知道我答应他们,你更知道那杯水里放了什么。” 苏嫱不愿意自欺欺人,男人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他完全没想过要在她的面前掩饰真相,沉默的原因只是想看她这个跳梁小丑能做到哪一步。 “活了一千年就这么高高在上吗?时间对你来说,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对不对?” “所以你才根本不把资助我的十年当回事,也不把我当回事,反正也只是一时兴起逗弄的蚂蚁而已。” “如今这只蚂蚁主动送到你面前,你根本不用顾虑,哪怕把它玩残了,丢在一旁任由它腐烂就好。你那冗长的寿命里,不缺任何一只蚂蚁,是吗?” 苏嫱恨极了。 她一点儿也不怕尸毒,她恐惧的是男人的狠心——若是真如同老道士所言,尸毒注入得越深,人类的身体腐烂地就越快。 那么褚先生根本不在意她的腐烂。 他在她身上花费的金钱、时间、精力,都可以抛在欲/望之后,都可以全部丢弃。 有那么一瞬间,苏嫱恨不得害死他,再被他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