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卿卿掉转马头,准备停下时,那匹马却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引颈嘶鸣一声,前蹄高抬,企图将背上之人甩下,而后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
有人霍地站起来:“马失控了!”
混乱之中单雪安轻轻翘了翘嘴角。
眼看烈马就要冲入人群之中,单卿卿忽然爆发了力气,死死拉住缰绳,手上青筋暴起,双腿紧紧夹住马腹。
马儿长啸一声,啸声之中几有金戈铁马之势。
因停得过于仓促紧迫,那马儿后腿在尘土之中滑行一段距离,前蹄高高扬起,下落时踩在一方案几之上。
四散碎裂,尘屑飞扬。
众人惊魂未定。
就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那马背上的少女的时候,一片寂静狼藉之中,忽然响起了鼓掌之声。
人们齐刷刷循声望去,只见高台之上,那个黑衣蟒袍的男子神情似乎颇为愉悦,手上慢悠悠地一下一下鼓掌。
单卿卿也听见了,隔着人群,在风和发丝的间隙中和谢禛不小心对视。
谢禛微笑道:“这样的马术表演,本王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着实紧张、精彩,臣以为该赏,陛下觉得呢?”
高台下的群臣不禁汗颜。
这摄政王果然……非同凡响。
谢安看向单卿卿:“马鬃如纛旗猎猎,铁蹄似金铁交戈,这气吞江河的马术,仿佛令朕看见大漠孤烟。该赏。”
单卿卿还是高估了自己年少时的身体,方才爆发的力气超越了她的身体极限,现在手臂隐隐作痛,手心也被缰绳勒出勒血印子。
她轻轻握拳,将血痕藏于衣袖之间,拜谢:“谢陛下赏赐。”
“不过……”谢禛的话急转直下,令在场的人心中一跳。
“这畜生当众狂性大发,惊扰圣驾,实在该死。来人,将这匹马杀了,抽筋扒皮熬一锅浓汤,犒慰在场受惊的诸位大臣。”
单雪安顿时焦急地站了起来,似乎是想求情,却被身边的女子拦住。
也是,据说她这匹马乃是从西域进贡而来,性情温顺,易驯服,只是不知今天为何突然发了狂,虽然不像汗血宝马那般价值连城,但也是万中无一的良驹。
谢禛眼珠一转,看向了单雪安,仿佛这时才想起来:“我倒是忘了,这是单千金的爱马,并非无主之物。我听闻马之一兽,极通人性,性随其主,更是对主人忠诚不二,如今看来,单千金确实与这匹马感情深厚,既如此,若是主人代为受过,倒也不是不能饶了这畜生一条性命。”
单卿卿是见识过谢禛嘴上功夫的,此人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能力炉火纯青,单雪安岂能是他的对手?
果然单雪安愣在原地,脸色煞白。
单正谦斥道:“雪安,还不退下?!”
单雪安只能讪讪地坐了回去,那匹矫健高大的骏马也被人拉了出去,不一会,浓白粘稠热腾腾的马汤就被人端了上来,在谢禛淡笑不语的表情之下,众人喝得胆战心惊。
单雪安脸色惨白惨白,勉强喝了一口之后捂着嘴跑了出去。
一场春猎往往耗时数日,单卿卿手受了伤,便早早回府休息去了,单雪安似乎因为痛失爱马,发了好几天的脾气,每每碰见她,便是一副恨不得上来撕了她脸的样子。
就在单卿卿以为单雪安总要来找她麻烦的时候,不成想另一桩麻烦事先行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一件大大大麻烦。
皇帝给她和谢禛赐婚了。
“兹闻兵部尚书单正谦之女单卿卿品貌出众、宜室宜家,朕躬闻之甚悦。今颍亲王谢禛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单卿卿待宇闺中,与亲王堪称天设地造,许配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单卿卿跪拜在地,愣在当场,还是单父拉着她将这圣旨接下。
只是单卿卿晴天霹雳,这谢禛倒好像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样子。
——-也是,谁能按头给谢禛赐婚呢。
火红的聘礼一件件被担夫挑进门来,整整齐齐码了三尺高,从月亮门尽头堆到她的脚下,源源不断地从王爷府一路送到单家府上,昭示着这场亲事的盛大。
王爷府的老管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微笑,道:“王妃,此乃黄金万斤、白银万两,聘礼皆以双数为基,取成双之意。这是一对品相上佳的黄釉雕瓷龙凤如意瓶,寓意王爷王妃事事如意、年年顺意,此多子多福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寓意王爷王妃子孙兴旺、儿孙满堂……”
单卿卿看向那堆四京果,又看向那雕刻得颗颗圆润饱满的琉璃石榴像。
多子……多福……?
单卿卿忽然满脸通红:“知……知道了,您不必再一一介绍了。”
纵她活了两世,却也没见过这等场面。
原来三媒六聘、红妆十里,这么可怕吗?
老管事:?小王妃怎么好像,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