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着血脉代代传承的,不会只有基因,还有附着其上的记忆与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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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几天的山南由理还没回到岗位。
在此期间,她把加茂家那个惨无人道的实验线索交给了夏油杰,让他安排人手暗中追查。这是个值得利用的把柄,将人类转化为咒灵这种实验,背叛人类的立场,一个可以打击保守派的巨大丑闻。
以“山南由理”身份行动时表现得向来勤勉的伊良波椿,这次没有尽快回去工作。
即便与青木菊只是萍水相逢,她也的确是个诅咒师,但伊良波椿还是非常在意她。她与藤井麻理的死亡,如今还在脑海里闪回。
加上情况恶化,她离“人类”的身份又远了一步。纵使早就预想到这天,她也需要时间独自咀嚼这份心情,才有力气带上若无其事的面具。
而此刻,她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梦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
(这种梦……又来了,这次是谁?)
我的母亲菖蒲,是个高雅出尘的女性,懂得很多东西,帮着父亲完善文稿,嘴角总挂着温柔又快活的笑。
父亲敬吾,看上去是个戴着眼镜的文弱学者,其实是个喜欢冒险的民俗学家。他藏在衬衣之下的结实肌肉,总会让不熟悉他的人大吃一惊。
姐姐一之叶,明明是个爱欺负我的大孩子,在外人面前总是竭力模仿母亲装出小淑女的样子。
而我,曾经是个喜欢跟在姐姐身后调皮捣蛋的小男孩,被她欺负之后,又会去拽着母亲忙碌的和服裙角朝她控诉。
(又是爷爷的记忆啊。)
我们曾经是平凡美满的一家人。
直到母亲疯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忧郁的母亲,突然有天抓着我和一之叶,想让我们跟她一起自焚。
被父亲及时发现阻止后,母亲哭着呢喃:“对不起,一之叶、平次郎,要是没有生下你们就好了……我不该逃避祭祀,我错了,对不起……”
我和一之叶都听到了,一清二楚。
那句话,成了影响我们一生的诅咒。
那之后,母亲被父亲关进了房间。再之后,母亲自杀了。
那天,我看见许久没出门的妈妈走进厨房,看见她抽出刀,割开了喉咙。血色喷泉从妈妈的脖子喷溅出来,滚烫的温度,腥甜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身上。
恐怖,绝望,悲伤……还有惊人的美,死亡的美。
我一直记得那时的感受,总觉得身上温热的血还没擦干净,那时病态的惊艳也没被擦除。
我是不正常的。那个时候我就有些明白,母亲的话是因为什么。
母亲走了之后,这个家就变了。
为了照顾我们,父亲不再参加田野调查,回到学校教书,他藏着阴郁,总摆出笑容安抚我们。
姐姐也变了。从听到母亲那句话开始,越来越叛逆易怒,从人见人爱的小淑女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坏孩子。
到了青春期,她非常讨厌遗传自母亲的灰发,染成金色、红色、紫色、绿色……又化起浓妆、穿着暴露的衣服,不在学校上课,跑出去跟人厮混。
父亲无数次把她拉回来,她再无数次跑掉。父亲没有办法。
有一天,一之叶难得主动回家,父亲非常高兴,做了她曾经最喜欢的菜。饭菜上桌后,一之叶却没有拿起筷子,她说自己怀孕了,不知道是谁的,她要生下来。
我和父亲都愣了。
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暴怒的样子,桌上的碗筷都被打翻了。
“把它打掉!你才多大!要彻底毁了自己吗!”一片混乱之后,父亲朝姐姐大吼。
“我就是要生下来!它才不是不该出生的孩子!我和那个女人不一样!”
“啪”,父亲打了姐姐一巴掌,可脸色比姐姐还痛苦。
母亲走后,她就成了这个家的禁忌。
最后父亲妥协了,同意姐姐生下这个孩子,我们一起照顾她。
智子就这样出生了。她的小脸蛋一长开,我们就知道这个孩子,大概是姐姐和岛上哪个西洋人鬼混时怀上的。混血儿的立体五官、天蓝色的眼睛,藏不住的父系血脉。
可她是伊良波家的孩子,发色、长相、性格,全都是典型的伊良波特点,从她的祖母菖蒲那里遗传下来的。
一之叶很爱这个孩子,却不是个成熟的母亲。她不愿意继续升学就业,也不从家里拿钱,宁愿去做陪酒工作挣钱,在那里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父亲临死前都还在担心一之叶和智子的将来,托付我好好照顾她们。
父亲去世的时候才五十出头。两个孩子成年后,他又开始参加田野调查。然而一次田野调查出了意外,同行的人死了好几个,幸存的人或衰弱,或精神不正常。
重病的父亲被送回来,到死都没有透露那次调查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向我托付一之叶和智子之外,他还一直恳求我们原谅母亲。他说母亲最爱的就是我们,可她无法自拔,要怪就怪他吧,是他让母亲背叛了信仰。
这背后有什么故事,父亲没有解释,只是求我们原谅母亲。
我应下了。但一之叶没有松口,咬得嘴唇都出血了,直到父亲闭眼那刻都没有松口。
父亲大概死不瞑目。
那之后,一之叶喝酒喝得更凶了,发疯似地喝酒。
智子害怕醉酒后的母亲,总是躲到我房里,乖乖依偎在我身上听我讲故事。我们三个人,看上去好像一个完整的小家庭,智子就是我的女儿。
尽管喜欢小孩子,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和某个人组建家庭,生个与智子同样可爱的孩子。我隐约意识到,自己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某种不吉的东西。不该把它带到下一代去。
但是,我遇到了和美。
担任巡查工作时救下了被无赖纠缠的少女,热情活泼的她一天天靠近,穷追不舍。
我爱上了她。想和她结婚生子,相伴着老去。我一边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