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中有苦笑的味道。
「尤金，你还有什么执念吗？」
「执念？我想不出来，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不过这个状态下，还能继续帮到那鲁也不错。」
「你们是双胞胎。」她突然意识到这点。
「是呀，由理小姐想到什么了？」
「在古老风俗中，双胞胎的存在一向很特殊。
很多民族都认为双胞胎是同一个灵魂。
非洲的约鲁巴人相信，双胞胎的灵魂是结合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他们是介于神界与人界中的一种生灵，其中任一人若不幸先去世，仅存的一个人会孤独无依，灵魂失去平衡，最后跟着走上绝路。美国边界的莫哈族印第安人则认为，孪生子中一个逝世，另一个往往会自杀。」
「莫哈族的传说……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样的说法。你的意思是，因为双胞胎中的一个还活着，所以我才会清醒吗？哈哈，那鲁是个顽强的人，不往下坠，反而拉住死去兄弟的灵魂，确实是他的作风。」
「失礼了，一个猜想而已。尤金……在黑暗中徘徊很寂寞吧。去到彼岸的灵魂最好一直沉眠下去。还是不要我帮助吗？」
「由理小姐……」声音轻笑了一下，依然平静，「要等兄弟死后一起同归天国的话，我觉得这样也不错。虽然已经是死人了，但我觉得人生还在延续。」
她轻轻地叹息了出来。
「如果这样……请你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麻衣。」
黑暗安静了一下。
「我不想伤害麻衣。做出利用她的事，我很抱歉。」
「尤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没有放过他。
声音苦笑了一下。
「由理小姐，我已经死了。不能给她任何承诺。真的很对不起。」
不可结缘啊。山南由理再次叹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更好。
「那就对她温柔点，不，还是不要太温柔。总要给她看看别人的机会。」
「啊，是这样吗……」
山南由理想得到他挠头的样子。
「对了，请你继续替我保密，拜托了。」她补充道。
「好的，由理小姐。也请你帮帮那鲁他们，房子里飘荡着黑暗的思念，有什么正在倾泻出来。」
「嗯，你放心。这次带了强力的援助。」
「我通过麻衣的视野看到有个很闪耀的人。是他吗？」
「嗯。」
「拜托你们了。是时候说再见了吧？」
「再见，尤金。」
「再见，由理小姐。」
黑暗吞没了声音。
山南由理睁开眼，麻衣还在安然酣睡。她放下麻衣的手，为她掖了掖被角。
×
麻衣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摇滚和尚滝川法生，和另一位同伴安原修傍晚抵达时敲门才醒。
她下楼之后，便看到五条悟在一楼客厅摆开了小小的祭坛。山南由理在旁边帮忙。
好奇的其他人挤在不够宽阔的客厅里和门外围观。
五条悟对此安之若素，他平时被围观得多了。仪式材料摆好之后，他抬起右手打开平放，左手结起金刚印，嘴唇微动，念起了往生咒。
山南由理看见他笼在光芒之中，低声念诵咒文。哪怕戴着墨镜，被映照的侧脸也透出沉静而神圣的感觉。平日里跳脱轻浮的桀骜青年，此刻仿若两人。
她突然想起来，在过去，拥有「六眼」之人向来被称为“神子”。成为高于所有人的“神”，要背负的东西就太多了。
随着五条悟的念诵，空气慢慢清净起来。
山南由理和调查所一群人都看到了，地缚灵一家人升天的场景——在泡沫似的白光之中，爷爷、父亲、母亲、女儿、儿子，她们终于看见了彼此，拥抱着落泪，最后消失了。
隔壁那个罪恶的灵魂也被涤除了。
最后，五条悟拿起柳枝蘸起净水撒向四周，放下柳枝，拍拍手表示结束。
听到清脆的击掌声。众人好像从梦中苏醒一般，心头有些恍然，感觉确实有无形的东西消散了。萦绕在家中，那股悲伤又阴郁的气氛不见了。
连屋内的三个普通人都感受到了。
那个看起来不相信灵异事件的青年，脸上都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摇滚和尚看着五条悟的眼睛简直在发光。这是哪家的孩子？他作为高野山的和尚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天理宗教协会真是藏龙卧虎啊。
地缚灵已经升天。
这个家遗留的人为因素——邻居世仓家的恶行，就得委托人自己应对了。
五条悟和山南由理拒绝了委托人的挽留，完事后便要离开。
在离开之前，山南由理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建筑的大门。她想起进门之前看到的女孩身影。
没有得到家人的回应，明明有些害怕，快要哭出来一样，可她依然走进了玄关，向着噩梦踏了进去。
大概对她来说，比起自己的死亡，回到家里却是一个迎接她的人也没有的事情，要更加难以接受吧。
“怎么了？”五条悟问她。
“没什么。”她摇摇头。
“唔……对了回去记得请我吃甜品。我今天可是出了大力。”五条悟大言不惭。
“好。”
咦，这次很好说话嘛。五条悟摸摸下巴，“之前说好了，陪我去涉谷那家店吃甜品哦！”
这人得寸进尺了。
“……好吧。”她还是答应了。
“现在就去。”五条悟眼神闪亮。
“今天不行，时间太晚了。”这次秒拒。
“诶~那等你回来工作再约咯。”
今晚夜空清朗，天上的星星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