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一直陪伴的它,此刻却找不到它的存在。
然而,难以名状的连接,霎时断开了。
即便无法回应,它依然听从于她。
她的愿望,所有一切,无论守护还是毁灭,阿尼姆斯永远无条件执行——
除了名为“椿”的个体,她的生与死。
生本能永远追随死本能,一切向死前进。
可它,就是为了她、为了守护、为了生而出现的——身为诅咒的一半。
阿尼姆斯,哪怕从未清醒过来,也希望“椿”活下去,无论是什么样子。
承载了浩瀚宇宙重量的恐怖视线移开了,潜回了混沌幽暗之处——那是最深处的深渊,比深渊更深的无可知之境。
像是气球被针戳爆般,支撑她蛮干到底的气息一泄而空,身体坍塌似的委倒在地。
她抬起疲软而微颤的手,捂住脸,底下传出一句道歉:“对不起……”
这句道歉,是给谁的呢?
现实好像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虫蛀的鸣响仍在脑中不断轰鸣。
飞蛾振翅的声音上上下下,忽近忽远,充满了这方空间。
空荡荡的躯壳,慢慢被咒力与虚幻的疼痛感充盈。
不曾停歇的注视与喧嚣,无法断绝的连接和污染。
没有尽头——痛苦、恐惧、悲伤、仇恨、疯狂……自我厌恶、自我痛恨、自我毁灭……
多可笑。
源于负面情绪的咒力,伊良波椿从来都不缺。
嘴角不自觉抽动轻笑了一声,她露出一个嘲讽自己的笑。
“失败了……真像个小丑。要是再来一次,就会被阿尼姆斯吃掉了吧,绝对……”
仿若一只气息微弱的垂死飞蛾,她把手放到胸膛上,安慰了一下劫后余生后不安跳动的心脏,然后竭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哪怕疲惫与幻痛灌满了四肢乃至每个细胞,她也努力站了起来,摆动双腿向前走。
无边的空虚,迫人的喧嚣,尾随着她的脚步。
×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那个黑色百眼怪物突然出现,似曾相识的无尽咒力结成的身体,挡下了「虚式·茈」的攻击。
五条悟呆住了。
还没等他松口气,下一刻,怪异的事物袭来。意外总是那么突然。
不定形的黑雾霎时溃散,溃化为无边无际的飞蛾,海啸般狂涌席卷出来。
拂过、穿过他的身体,不计其数的飞蛾四散而去,遮天蔽日。
五条悟不由得睁大眼睛,由于莫名不安做出躲避的动作。
和巨噬蠕虫的攻击不一样,飞蛾们完全无视了物理法则,并且像是毒一般的存在。
拂过肌肤的飞蛾,留下毛茸茸的触感。
穿过身体的飞蛾,掀起奇怪的感官风暴——
感官失去了边界。
一切都失序了。
所有事物都失去了重量。他分不清自己是在下落还是上浮。
有什么东西涌了进来……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嘈杂,混沌,又陌生。
天与地,世间万物,这个身体内部,整个世界投来不可名状的沉重视线。
湛蓝的天空中,在白日隐身的万千星辰,原来这么像无数巨大的眼睛。
被庞然大物盯上的窒息感占据了整个世界。
混乱而过于敏锐的知觉不断向外延伸,连接上越来越多的信息。
这一刻,眼睛好像要炸开般疼痛。
大脑异化成狂舞感官触须的贪婪怪物。
理智在蒸发,他失去对现实的正常感知。
常识,此刻失去了作用。
个体的边界不断被侵蚀磨灭。
混乱延伸的贪婪知觉捕捉到耀眼的涟漪——模糊暧昧、熟悉又混沌陌生的现象中,她踩着破碎地面前行,脚下带起喀喇、沙沙的声音。
明明不大的声音,却像一头巨兽缓然爬行的动静,慢慢接近。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最后出现在上方,挡住眼前变得莫名恐怖的青空。
她也变得很奇怪了。
身体有股隐隐绰绰的感觉,如水面的镜花水月般若隐若现。
分明站在他面前,却好像不在这里,伸手也不可及。
“还好吗?”她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像是穿过什么无形的屏障般,戳了戳他的眉心,触感柔软微凉。
随着她的动作,浅灰色长发流泻下来,轻轻搔过他的肌肤,好像飞蛾翅膀拂过的触感,又带来了水流滑过般的清凉柔滑。
一瓣粉樱从长发间飘落,落到他身上。明明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像一枚落进心湖的沉重船锚,存在感十足。
受到这一戳,倒在地上的五条悟清醒了一点。
无形的网轻轻拢了过来,知觉的触须被远处的涟漪推回来,不再狂乱延伸。
名为“五条悟”的个体意志找回了边界,终于锚定了自己。
他用力凝起瞳孔,从下向上端详她——
脸色苍白病态,灰蓝色眼睛空洞而无神,像无机质的玻璃珠镶在脸上,泛着深层海水的浑浊。左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就像溅出海面的水珠。
她的情况也不好。
五条悟一向脸色快活得好像没有一丝阴霾,现在却笑容虚弱。撒娇似地抱怨:“好疼……这是什么情况?”
他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
那些东西,无法用咒力定义,更无法用科学解释。刚才好像理解了一切,又被隔绝在一切之外。
人类无法承受的认知,在他清醒的瞬间,如飘渺的梦境般迅速消散下潜。
遗忘、忽视、自我欺骗,这是个体的脑与心保护自己的方式。
“对不起……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虽然是在道歉,她的语气中却只有梦游般的漠然,诡谲的平淡,抽回了手指。
“五条君,你有双很好的眼睛,过于灵敏了。看得太清楚,反而会变成累赘。看见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