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沥沥，顺着檐角向下流，珠串成帘。徐君月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山光秋景。香岑坐在她旁边，伤势仍未好，她面色苍白，说话也是气若游丝。
“姑娘啊，小心着凉。”香岑伸了伸手，示意一旁的侍女拿件薄毯，给徐君月披上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色微凉，徐君月将薄毯裹了裹，复而看向外面。
“今日，是沈长赢行刑之日罢。”徐君月侧头，问道。
“是的，姑娘可要去看看？主子已经先过去了。”香岑将毯子整理了一下。
“不去了。”徐君月摇了摇头。猛然间，她想起站在宫墙之下，看陆云起的刑场，一晃眼儿，竟过去几个月了。
“姑娘，定是在感慨。自打姑娘有了身子，忧思繁多，小心伤身。”香岑嘱咐道。
“香岑，你要不要和我走？”徐君月忽然转身，问出去的话，吓了香岑一跳。
“姑娘，可想去哪？”香岑有些情急，说完便咳了几声。
徐君月见状，便冲她笑一笑，说道：“罢了，逗逗你，看你整日也没什么精神头。”
香岑知道徐君月在给她吃定心丸，她也知道，徐君月在担心什么。如今局势明朗，皇位人选除了主子别无他人。若是主子登基，姑娘是万万不会做后位的。
宫苑深深，且不说，权力巅峰之上，主子会否变心，日后三宫六院必然是少不了的。若是，就这么被拘着后半辈子，那岂不是让她比死还难受？
“待我好了，姑娘去哪，我就去哪。”香岑探过去，拉住了徐君月的手。
“你还要和严秀完婚呢。”徐君月笑着捏了捏香岑的手指，近来多在榻上，香岑圆润了些。
“姑娘说笑了，我现在这副样子，嫁给他，不是拖累他了吗？”香岑摇了摇头，眼角闪了几滴泪出来。
徐君月没想到，惹了香岑的伤心处，她连忙上前，安慰道：“这是什么话，太医说了，好好调养会有的，没有伤及根本。”
“太医的话，向来藏着三分假。这无非就是安慰我们罢了。”香岑抬手指擦拭掉了眼角的泪。
“你啊你，还数落我。这副样子，又怎么能养好身子呢？”徐君月叹了口气，又急又恼，又不舍得说重话。“也怪我，那日，若是我坚定不让你去，定然不会发生这件事的。”
“一切都是香岑自己的选择，怎的能怪姑娘呢？”香岑有些急切，打断了徐君月的话。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劝诫自己，最后叹了口气，便谁也不再说话了。
屋外，严秀站了很久，他怀里抱着香岑爱吃的糕点，最后也没勇气推开那道门。他皱着眉，回身，正好看见身后的沈行舟。
两个人对视一眼，严秀先开了口，道：“主子。”
“想不到你我也有今日。”沈行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拍了拍严秀的肩膀。
两个人顺着庭院向外走，雨点打在两人身上，在衣袍上洇开一个又一个点子。严秀将怀里的糕点遮了遮，怕雨水淋湿。
“主子，一会儿废太子……”严秀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试探地看向沈行舟。
“一起去看看罢，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这个弟弟了。”沈行舟负着手，先迈开了步子。
雨势渐大，一旁的叶子被打落了好几片，落在地上沾上了泥水。
沈行舟用手挡在眼前，快步走了起来，不知为何心里开始慌了起来，若是徐君月真的抛下了他，他该如何面对？他甚至不敢想，若是没有她在，这皇宫，这龙椅，这九五至尊又有何意义？
毕竟，他能有今天，依仗了她的付出。
可是，若是留下她，他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她喜爱向往外面的世界的广阔，又偏将她养在宫苑这四方的天儿里。
岂不是让她步了母后的后尘？
沈行舟找不到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要怎样来解决此事，他翻遍了脑中的经书诗集，依旧束手无策。
“主子，小心。”严秀话还没说完，沈行舟觉得脚下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一阵笑声从牢房里传了出来，是沈长赢。
沈行舟坐在地上，垂着头，肩膀晃动，没一会儿也跟着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沈长赢扒着牢房，怒目而瞠，像干草一样的头发散了下来，与其他囚犯看起来无异。
“笑你。”沈行舟勾了勾唇，他扶着严秀的手站了起来。
“陛下驾到。”太监的声音在大牢里回荡，沈行舟侧了侧身子，行礼迎接。
大康皇帝缓缓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端敬皇贵妃，一龙一凤，身着华服走了下来。沈行舟看着袍角闪过自己的视线，而后听见大康皇帝的声音才直起身子。
沈长赢看见端敬皇贵妃，便像疯了一样地喊着：“母妃！救我！”
端敬皇贵妃恰好站在他的一步之外，他伸直了手，去够她的裙角，端敬皇贵妃被他扯了个踉跄。
“母妃，你说的，你说的，你会保我。地下冷，母妃难道要孩儿一个人去吗？”沈长赢的声音仿佛要撕裂开来，他用指尖儿死死勾住那一寸衣角，仿佛那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皇儿，有些事做了，便要去承担。母妃之后就到，皇儿不怕。”端敬皇贵妃蹲下身，全然不顾泛着光的绫罗沾上脏污，她将沈长赢的手握在掌心，话落便开始啜泣。
“你太让朕失望了，不过是给你些惩戒，便起了反心。现在又要攀咬皇贵妃，难不成你要这些人都陪你下地狱，你才肯罢休吗？”大康皇帝拉住了端敬皇贵妃的手，将她扯开。
“陛下，你又算什么呢？现在你可以说尽这些冠冕堂皇之话，当年，你可真把我当做了儿子？不过是沈行舟的一个替身罢了。你多少次，在呢喃中，对着我唤若安？”沈长赢冷哼道，他的眼神甚至都未落到大康陛下的身上。
沈行舟敛了目光，他看到大康皇帝身影颤抖。猛然想起，当初端敬皇贵妃的话，一切皆由大康皇帝所谋。
他总是这般，忌惮别人抢了他的皇权，又在之后默默后悔。沈长赢有今日之结局，究其原因，大康皇帝占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