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月迟迟不肯将目光收回来，他撩了袍，坐到了廊下的边椅上。
“也没有，倒是你，近些日定是费心不少。如此筹谋，担的风险之大，想必你也是日日悬心。”徐君月也挨着他坐下。
“我无碍。”沈行舟拉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指肚，这些日子她丰盈了些，不似之前那般骨瘦嶙峋，握着都硌得慌。
“陆云起没几日就要问斩了，如今他锒铛入狱，你可要去看一看？”沈行舟垂着睫，他腕上的佛珠哗啦哗啦直响。
徐君月摇了摇头道：“罢了，我就不去落井下石了。”
“你若不想去就不去了，这些事终归是过去了。”沈行舟揽过她，手指摩挲着她的肩头。
“沈郎，你能和我讲讲，你被掳去北雍那段时日吗？”徐君月靠着他，缓缓问道。
“阶下囚，倒没什么好讲的，说了也教你跟着难受罢了。”沈行舟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不想说就算了，只是，自我认识你，好似都是你替我背负，我都帮不上你什么忙。”徐君月踢了踢腿，嘴唇弯弯。
“倒是有一件事，我被掳去北雍后，一直被关在牢中。一个掖庭的孩子总被派到牢中打扫，一来二去，也就相熟了。他待我极好，总是给我带许多好吃的。那时候，我活着的盼头，就是黎明之时，能和他说两句话。”沈行舟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徐君月眼前闪过的，是不见天日的牢笼，蒲草盖板，馊了的饭菜，以及昼夜不停吱吱的老鼠。她难以想象，一个皇子在一夜之间尝到如此云泥之别，还能捱过那漫长的一天又一天。若是她来经历，莫说是一个满是善意的孩子，十个也救不回她心中的落差。
“我在那座牢中，坐了整整四年，直到北雍帝见圣上毫无救我之意，才将我放了出来，养在了臣府。那个掖庭的孩子，也跟着出来了。”沈行舟继续道。
“便是前日来送降书的那位大臣吗？”徐君月想到了什么。
“是的。就是他，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北雍帝尽管觉得大康皇帝不会救我，但他一直觉得我只要活着，就是大康皇帝的把柄，故而一直留我一命。但皇贵妃不怎么想，我只要多活一天，她就危险一天。”沈行舟深吸了口气。
“他俩出了矛盾，倒教那人夹在中间了。那些日正值盛夏，北雍恰逢了多年不见的大旱，都城内火星子一崩，就是一场大火。因此，他便动了歪心思，想着弄出一场意外，让我丧命。”
“却不想此事早已被纪渊派去的人察觉到，火势刚起，便被他救了出来，可是。”沈行舟说到这里，喉咙一紧，字节被他吞了进，待他重新理了理情绪，才又开口道：“可是我出去的时候，正看见那个孩子冲进了火海。我本想喊他，可是救我的那人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徐君月闻言心如针刺，她似乎能看见当时的场景，看见他用力伸着手，却怎么也喊不出口；看见他的眼泪流下来，流过了那人的手指。
“即便现在想来，我也依旧会愧疚自责。我的黎明，因我而暗。”沈行舟侧目，看见了徐君月快拧到一起的眉毛。他抚了抚她的发丝，又道：“不过还好，现在我又找到了只属于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