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穿堂风过，绣着飞龙在天的黄色幡旗摇摇晃晃，烛火也跟着一明一暗。大康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悲愤交集，他看着堂下跪着的陆云起，陆云起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就怔怔地看着眼前儿。
其余朝臣列在两侧，十几人站在一起，竟是丝毫声音没有。沈行舟甚至能听到十几丈外灯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站在那儿，看着陆云起的背影，他的官帽已被摘，枷锁扣颈。
“陆云起，你毫无辩白之意吗？滥杀无辜，与北雍串谋，侵杀朝臣，污蔑同僚…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算起来，你就是十条命也不够砍的。”大康皇帝，走下龙椅，双手拿着那封手书，薄如蝉翼的纸面上，字迹娟秀，却不想写的都是些丧尽天良之事，让人看之毛骨悚然。
“臣，无话可说。”陆云起俯身叩首，散下来的缕缕发丝随着身幅落了下去。
“也算敢作敢当，只是，搭上了我的婉清，是我害了她。”大康皇帝声音有几分颤抖，而后闭了双目，沉沉道：“陆云起之罪罄竹难书，当即刻问斩。”他的手抖了抖，那封手书飘飘而下，整好盖在陆云起的头上。
“臣自知对不起皇恩浩荡，但有些事，臣不得不说，沈大夫将要迎娶之妻，乃是我自小的贴身婢女，为臣尽心尽力，此书罪名，她要担一半。”陆云起的声音顺着飘了上来，大康皇帝眼神凌厉，看向了沈行舟。可他面上看不出紧迫，反倒扬着唇，回看大康皇帝。
大康皇帝袍角动了动，他的步子向沈行舟身前挪了有挪，看着已是高他半头的长子，语气疲惫：“他，说的，可是真的？”
沈行舟面上松驰，只是袍下的手紧了又紧，缓缓道：“陛下问臣，是何意？是会信臣，还是会信陆太傅？”
“臣已是伏法，没得理由攀咬。”陆云起忽地喊了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若是陛下信他，就没必要来问我了。”沈行舟丝毫不在意，仿佛听不见一样，顿了顿又道：“我当陛下来问我此话，是已有了答案。”
“你不怕我将她斩了吗？”大康皇帝缓了缓心神，语气毫无攻击的意味，若是听不到字句，光看神色，还教人以为两个人在谈论正是开得郁郁的庭前花。
“陛下会吗？”沈行舟一直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他。大康皇帝看着他的眸子，明亮有光，从他的婚事传开京城之际，他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许多。
不似之前那般似笑非笑，是如记忆中，陪他策马放风筝时，发自内心明媚如光的笑容。
“罢了，拉下去。”大康皇帝前行了两步，摆了摆手，上来两个带着面具的卫兵，铠甲甲片咔咔直响。
“陛下！陛下！”陆云起这番才真真慌了，他努力向前够着身子，吼声响彻整个大殿。
朝臣退去，大康皇帝看着殿下空空荡荡，许是近日疲劳，他眼睛浑浊，目光空洞。太监挪了步上来，关切道：“圣上，当以龙体康健为主，斯人已逝。”
“你说，朕当真做的不好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要忤逆朕？”大康皇帝声音颤颤巍巍。
“是他们，体谅不了圣上苦心。”那太监微微俯身。
“若安如此，婉清也是这般。朕也是娶了诸多女子，也有过遗憾。一场婚事而已，一定要弄的死生不见？”大康皇帝肩颈一松，塌在了龙椅上。
“陛下贵为天子，自当气度不凡。”那太监姿势都未变。
殿门穿了进来一阵风，送进来的除了呜呜声，还有丧钟鸣鸣。
沈行舟站在夹道中，听到那钟声，心中反倒松了口气，至少华容公主，已经飞出这座禁锢她几十载的牢笼了。
自此，她可以如一阵风，一场雪，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钟声荡进了他的耳朵，也荡出了幽幽宫墙。
此时徐君月正在廊下，听闻着华容公主的丧钟，看着她脱离了这个名号，与自己心爱之人相拥。
听香岑说，沈行舟派人多处走访，寻找到了齐药，闭气丹，人吃了可维持死状一个时辰之久，但是否能还阳不能保证。
可能会早醒，也可能会不醒。
但是华容公主眼都没眨，就答应了。承蒙老天成全，如今他们这对鸳鸯有了重见之日。许是红绫吊久了，华容公主脖颈上一道青紫勒痕触目惊心。话也说不利落，声音嘶哑。
“姑娘。”她看向徐君月，指了指自己脖上勒痕，摆了摆手，眼角悬着泪。徐君月对着她笑了笑，她知道，禁锢华容公主的绳索，如今也就剩下这道勒痕了。
“谢谢姑娘，谢谢沈大夫。”烟竹也看向徐君月，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她从未见过烟竹如此难以控制形容，全然失了以往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话落，两个人就要跪谢。
“是沈郎费心筹谋，我担不起。”徐君月摆了摆手，她的确当不起此等之礼。
“话是这么说，只是此事若要骗了你，才能骗得了陆云起，你是关键。”沈行舟不知何时回来了，步履匆匆，袍角飞扬，正穿了廊下而来。
“但阿月说的对，我们担不起此等大礼。”沈行舟将烟竹搀了起来。
“怎得担不起？如此说来，我应当唤你一声阿兄。”华容公主起身，吐不出来的音节成了气音送了出来。
“你竟知道了。”沈行舟言语上如此，可他的神情看不出半分意外来。
“你我血脉相连，我自当知道，你有父皇当年之姿。只是我母妃手腕狠戾，太子哥哥也是过于听她，日后，阿兄还是要保重。”华容公主欠了欠身，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会的。”沈行舟笑了笑，然后将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那我这个做阿兄的，就把妹妹交与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若是他待你不好，你日后可来找我。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闻言，华容公主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想说的话被眼泪堵了下去，试了几次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今日城门已落锁了，安心住几日，我再安排你们走。”沈行舟安抚道，示意一旁的侍从，将两个人送回寝室。
看着华容公主的婚服曳曳撒撒，这廊下喜纱一趁，颇有几分仙子之姿。
“怎得了？”沈行舟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