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间蛙声片片，夹着蝉声阵阵，一个乌蓬小船在花叶间若隐若现。徐君月枕着沈行舟的胳膊，天上繁星点点，楼台亭阁暗影入池。不禁心中感慨，识得他时还是春日，短短月余，入夏时竟然就已成婚，如此之快也不知十几载后他会否后悔？
“在看什么？”沈行舟睁了眼，看向徐君月，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直盯着他的侧脸出神儿。
“也没什么，就是感慨时光飞逝。”徐君月随意糊弄了一句。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沈行舟顺着她的话念叨着，紧了紧手臂又道：“我不会后悔，今日不会，日后也不会。”
“什么？”闻言，徐君月有些错愕。
沈行舟弯了弯眉眼，逗着她道：“没什么。”
“哎呀。”徐君月拉着他的臂弯撒娇，其实她刚刚听清了，只是还想再听。
沈行舟被她拽得左右晃悠，只得开口重复道：“我刚刚说，我不会后悔，今日不会，日后也不会。”
“沈郎，说来，你到底何时对我情起的？”徐君月笑着，又近了近他的身，将头枕在他的胸膛上，她的发丝摩挲着他的衣料，幽静夜下，他的心跳声入耳十分有力。
“若说，何时情起，或许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征兆。从我见你第一眼，你的身影似乎就烙在了我的心上。其实那日我端详你了很久，看着你饮酒，看着你盯着红纱出神，看着你手指摸着酒杯花纹…我心中就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要救下你。”沈行舟缓缓说着，他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
“然后呢？”徐君月听着他的声音从胸腔震荡出来，似乎她能看见那日的他看向她的眼神，大概就是冬日寒潭在回春之际冰面破裂。
“把你接进沈府，你似乎对我并无敌意，因为你每每昏迷之时，都会拉住我的袖子。”沈行舟现在还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无异于春雷滚滚，心上轰然。
乌篷船上的挂灯悠悠，已是熄了火，可是涟漪晃着船，那挂灯也会跟着吱呦呦的响。徐君月坐起身，她抬手抚了朵莲花苞，层层花瓣儿未开，她收了手，才道：“大概那时，你之于我，也是如此罢。”
“如此与众不同，以至于我见你第一眼就心神震荡。”徐君月顿了顿又道：“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我以为那时的我是要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或许那时的我，其实就已对你情根已种，只是自己还未意识到。”
沈行舟也撑起了身，他从一旁端了个白瓷儿盘子，青色的莲花花纹打底儿，与眼前的景色正是映衬。徐君月捏了一颗酸梅子，放入嘴中。
“还好，我们没有错过。若是错过你，估计那才是我此生最后悔之事。”沈行舟歪着头道。徐君月低头暗笑，忽地探了身，用唇贴住了他的唇。
咣当，那瓷盘落到了船上，沈行舟瞪着眼睛，任由那酸梅味儿充斥口鼻。
“沈郎，要专心。”徐君月说了句话，便又贴了上去，她纤细的五指盖住了沈行舟的眉目。闻言，沈行舟想到大婚之夜的两个人，顿时耳珠灼热。他只得顺着她的手指，缓缓合上了双目。
乌篷船顺着涟漪晃进了花中深处，花叶蹭着船身发出沙沙的声音。徐君月松了唇，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用手拨着水。沈行舟缓着呼吸，他红着脸，扶住了她的腰。
“你小心些。”沈行舟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沈大夫是害羞了吗？”徐君月转头看他，打趣道。
“没，没有。”沈行舟别开目光，展了扇，在胸前用力扇着。
徐君月见状，捂嘴暗笑，用手抵在胳膊上，说道：“数十载，沈大夫竟未经人事。”
“怎得，你不喜欢？难不成阿月偏喜欢那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吗？”沈行舟向前探了探身，用鼻尖儿与蹭她的。
“我才没有。”徐君月顺势将胳膊搭到他的肩颈上，勾住了他，而后向前膝行了两步，跨到他的腿上。沈行舟看着她暗夜之中也颇为明亮的眸子，用手抚了抚她的额。
“沈郎。”徐君月轻声唤他，言语暧昧，直勾他的心神。沈行舟直觉自己就要烧起来了，他压住了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徐君月在他怀里羞红了脸，用衣袖蒙住了双眼。
沈行舟弯了弯唇，用手撑着身子，俯看着她，食指勾住了她的衣袖，轻轻向下拉。看着她羞赧的样子，便不再向前一步。半晌，忍住心中之火，才道：“阿月，明日带我去你阿耶阿娘的坟茔处罢。”
徐君月起身，看着他，喃喃道：“我阿耶阿娘的坟茔？”
“总要回门儿的，不是吗？”沈行舟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反问着。他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她觉得对不起耶娘，便也不敢面对。
“我，我不想。”徐君月摇了摇头，挪了挪身子，手臂拢住了双膝。
“阿月，如果你是你耶娘，当时处境之下，可会做出别的抉择？”沈行舟看着她的眼，轻声问道。
“不会。将我放在姑母家，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徐君月摇了摇头。
“那如果你的孩子如你这般，你可又回恨她？”沈行舟又开口问道。
“道理我都懂，可，可我就是迈不过去那道坎儿。”徐君月将头埋进膝盖中，瓮声瓮气道。
“罢了，罢了，不去了。”沈行舟叹了口气，向前探身，环住了她。他在劝诫她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劝诫自己呢？一直未与阿娘相认，他又何尝不恨圣人，不恨自己呢？
徐君月靠着沈行舟，心中复杂，她知道，是该带他去见见耶娘，可是，她又有何脸面去向他们求得祝福呢？
“沈郎，我们回罢。”徐君月偏了偏头，发髻蹭在他的衣衫上，蹭乱了一缕头发。涟漪从船下荡开，花叶被推的向外歪去，入池的楼台倒影也跟着碎成一圈又一圈。
两个人下了船，携手向前，徐君月缓了缓心神，眼前的景儿随着步子仿佛缓缓而展的画卷，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
还未穿过月洞门儿，就听见院内笑声阵阵，两个人扒在门洞儿旁边，探了头看去。就见香岑正坐在廊下，严秀俯身，指间捏着一朵花儿，簪进了香岑的发髻中。香岑眉开眼笑，严秀虽然努力板着脸，面颊中还是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