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得还睡这儿了，就说已经是入了夏。这般石凳也是容易寒气侵体啊。”香岑推了推不知何时睡醒的徐君月，嘴里嘀咕着。
徐君月从臂间抬起头，惺忪着眼，刚刚还在的月光不知道何时暗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她身子一晃悠，空了的酒罐被撞倒，咣当一声。
恰逢合欢开了，悠悠香气飘来，火红色的花瓣儿衬得黄琉璃更深几分。她喃喃道：“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初醒。”
“姑娘，主子是因为宫中之事才没回来得了，并非是因为……”香岑犹犹豫豫解释道。
“罢了，没关系的。”徐君月撑着头，摆了摆手，打断了香岑。她低眸垂眼看着香岑为了缓和他们之间而做的满桌菜肴。
他回不回来，都没关系。毕竟是她，对不住他。
“姑娘，走罢，回去歇着了，喝了这么多酒，肯定很难受，我去煮点汤。”香岑扶着徐君月的胳膊，准备将她搀起来。只是徐君月喝得实在是多了些，不止嘴上打拌儿，脚上也跟着画圈儿，两步路没走出去，整个人都要压到香岑身上了。
香岑一面撑着徐君月，一面还要提着灯，光影跟着两个人晃晃悠悠。眼前看不清，一个不小心，台阶踩空了，她一把拽住了旁边的扶手。徐君月喝得五迷三道，路都走不明白，哪顾得上稳身形。脑袋都快着地了，才意识到自己要摔倒了。
“怎么喝这么多？”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紧跟着的便是那抹瑞龙脑香。
“不要你管。”徐君月看清来人，一把推开他。细雨扑面，额前的碎发很快就湿了，糊在脸上甚是难受。
“阿月，你最近是怎么了？”沈行舟颇有不解，伸手要去扶她。
“是我对不起你，你，你莫要再来找我。”徐君月踉跄着步子，将他推开。
“你怎得对不起我？”沈行舟站在雨里，不再上前，最强的话却未停。
“你，你日后就知道了。”徐君月说出口的话支支吾吾，半晌才搪塞过去。
“是我阿娘的事吗？所以，圣人就是拿这个威胁你吗？”沈行舟的手垂了下来，任由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进衣领，湿乎乎的粘在脖子上，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徐君月犹闻霹雳，她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这些时日，她每时每刻都在自责，如今他已知真相，这一刻，她如释重负。
“这些时日，让你受苦了。”沈行舟见她卸了心防，才敢试探地向前。
“是我不好。”徐君月呜咽着，红着眼眶看他。
透过她的眼底，沈行舟好似看见了自己。他将她拢进了怀中，轻柔地抚着她的肩。半晌，他才开口道：“阿月，日后，不要再自己扛着。这不是你造成的，你无需替我背负什么。”
“可是……”徐君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酒意上头，一下将她刚刚要说出来话淹没。她腹中一阵火热，她忽地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儿，瞥了眼一旁的香岑。
那姑娘左顾右盼，装作看不见，徐君月立马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阿月，你哪里不舒服吗？”沈行舟关切地问道。徐君月捏住了他的衣领，手指关节攥得泛白。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抚住脸，面颊的粉红蔓延到了耳后根儿。
徐君月再去看香岑刚刚站着的位置，这丫头倒是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沈行舟手掌穿过徐君月的腿弯儿，将她抱了起来，她似乎又体重了些。沈行舟喜欢她现在的样子，珠圆玉润。他将手臂紧了紧，生怕她掉下去。
房间门吱呦呦的打开，又吱呦呦的关上。徐君月坐在榻边儿，半天儿等不到人，瞄了眼一旁的沈行舟，不知何时，他站在案几前，已是磨了墨在写字。徐君月有些看不懂，又得保持矜持状，只得在心里吼着：他在做什么？练字？怎得这般时候了，他还沉得住气练字？
一番折腾下，她倒是心中燥热也缓解了几分，她便静静坐在榻上看着他执笔，一下一下，墨迹留到了纸面上。
徐君月向前挪了几步，环住了沈行舟的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看着纸上他的字，有的刚劲有力，有的温柔婉转，好似飞龙凤舞在天。
啪嗒，毛笔落到了地上，溅起点点墨迹，两个人的身影映在墙上，烛火一明一暗，影子也跟着一动一静。
徐君月闭着眼，酒意渐退，她看着沈行舟，小声道：“皇后薨了，你早就知道了吗？”
“没有，前两日才知道。”沈行舟摇了摇头，用绢子将桌面擦干净。
“你，为何不与我说？”徐君月环着他的脖颈，不解地问道。
“我说了，你没必要替我背负什么。我希望，你嫁给我，开心快乐就足够了。”沈行舟笑了笑，指尖儿下滑，打着圈儿。
“你难道不会觉得这是背叛吗？”徐君月皱着眉问他。
“如果我在家国大义与你之间做抉择，就算我选择前者，你也不会怨憎我的，不是吗？”沈行舟将手搭在她的腰上，回问她道。
徐君月歪着头思考，她的发髻散乱，几缕发丝粘在了她的肩上，看起来颇为勾人。
“但我的确，心中有些难以接受。”沈行舟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他呼出的气息扑在了她的肌肤上，有些痒痒的。
徐君月拍着他的后背，心中的愧疚感又涌了上来，只得小声道：“对不起。”
“不是要你道歉，就算是回宫那日你便告诉我，我也看不到阿娘的最后一面了。”沈行舟越说语气越重，最后一个字甚至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
“沈郎，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人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数的。”徐君月捧起沈行舟的脸，安慰他道。
沈行舟向上探了探身子，噙住了她的樱唇，她的身上早已浸润了他的气息，她脸色潮红，他才退开了，他看着她含水儿的眼眸，心都要快被勾走了。
“我都明白，只是这些，不该只有我承受。”沈行舟苦笑了一下，他的手缓缓上行，也捧住了她的脸。
“你想怎么做？”徐君月心中警铃大作，一种不安的情绪涌了出来。
“到时候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