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月猛地推开沈长赢，胃水儿向上涌来，倒灌进鼻腔，她下意识地弯着腰，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眼泪儿也止不住地外涌。污秽堵在她的鼻子里，口中发酸。
沈长赢哪见得过这般肮脏的场面，就算是他刚刚有着满脑的花花儿肠子，这会儿也已兴趣全无。还好他借着徐君月推他的力道，闪得快了些，不然现下这身儿衣裳算是要不得了。
沈长赢不耐烦地拍了拍自己的袍角，话都未撂下一句，便拂袖而去。徐君月瘫在地上，擤着鼻子，她一面抹着眼泪儿，一面擦着嘴角。
既然太子未说她不可离宫，徐君月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了，她连滚带爬往外跑，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太子想起来，派人将她看住。
她脚步踉跄地擦着墙边儿往外挪步，害怕被守卫发现。就她如今这副样子，若是被看见，定然会被当成刺客。
今夜月色朦胧，几片儿云彩一叠一盖，微弱的月光便看不见了，只是她不熟悉这宫中地形，夹道的高墙之下，每隔几步便是一盏长明宫灯，她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姑娘。”一个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徐君月缓缓转身，便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站在她不远处，双手交叠覆在腰间，金簪珠翠带满了头，这般暗的夜里，看她都好似发着光，身后的两列侍从，俯首弯腰。
而刚刚跑出去的沈长赢，这会儿正跪在一旁，他侧目睨了一眼徐君月，眼神复杂。
如今皇后已是魂归故里，能在暗夜直进东宫，还能让沈长赢跪地相迎的，除了太子生母端敬皇贵妃外，应是没有别人了。
徐君月上前两步行礼道：“小女徐君月见过皇贵妃。”
“不愧是陆府生出的人，又经过沈大夫调/教，脑袋就是比旁人机灵一些。”端敬皇贵妃的语气有些发尖，音调儿又高，颇像是阴阳怪气。
徐君月俯身，也不说话儿。这会儿又起了些风，天儿上的云又厚了些，眼前儿越发黑了。
“如今沈大夫这棵树倒了，姑娘是准备改投东宫门下了吗？”端敬皇贵妃这会儿话语平静了不少，一时间难以觉察出她的含义。
“是太子传唤君月而来。”徐君月只得如实回答。端敬皇贵妃的手既然能伸进了北雍朝中，那么东宫之中必然也全是她的眼线。撒谎定然是瞒不了她，还不如一开始便讲明白。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太子长出了一口气。他定然是怕她将刚刚轻薄于她之事讲出来，看来外界所言不虚，沈长赢所行之事，皆是由端敬皇贵妃一手策划。
“徐姑娘如今乃是命妇，来到东宫便是座上宾，没得这般仓皇而逃的道理。”端敬皇贵妃抬手掩了掩口鼻，许是闻到了她身上污秽的味道。
“皇贵妃言重了，是君月刚刚失礼了。”徐君月直言道，只是皇贵妃这会儿还未让她起身，腰背酸痛难忍。
“徐姑娘，有些话，本宫还想与你聊一聊。想必，你也十分感兴趣。”端敬皇贵妃见她执意要走，便只得挑明几分来意。
徐君月已然猜中了几分对方话里的含义，大概与皇后之事有关，不然，皇贵妃全无必要留她说话。不得已，她只好跟上皇贵妃的步伐。
会不会皇后的死，也是皇贵妃一手促成的？徐君月边想边走，乱七八糟的想法随着脚步止不住地往外冒。
端敬皇贵妃将她带进了一处佛堂之中，千灯百烛映的屋内如白昼一般。金佛里在屋内，顶着房梁而坐。徐君月跟着端敬皇贵妃跪拜，她手中的佛珠哗啦啦直响。
让徐君月猛然间，想起了沈行舟腕上珠串，不过一夜之间，竟让她一时间生出恍若隔世的沧桑之感。
若是这世间真有神佛，还请你们能保佑沈行舟平安归来。
徐君月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着有朝一日，两人还有重逢时。
“姑娘在心中，可是祈盼着沈大夫的平安？”端敬皇贵妃从蒲团上起身，回首看向徐君月。她的身形挡住了些许烛火，暗影笼罩着徐君月。
“皇贵妃呢？是在祈求太子殿下的皇位，还是在祈祷陛下的怜爱？”徐君月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扑了扑手心儿的土星。
“帝王家哪来的那么多儿女情长，若是太子殿下登不了基，我与他都要掉脑袋的。孰轻孰重，姑娘可知如何选择？”端敬皇贵妃垂了垂眼，又回身看了眼金佛。
“皇贵妃留君月长谈，想必是有关皇后之事罢？”徐君月未接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算是罢，和她有关。”端敬皇贵妃说到这儿微微闭目摇了摇头，不是快意恩仇的表情，更似惋惜之意。
“皇后虽然常年卧于病榻之上，可绝不止于薨逝。”端敬皇贵妃踱着步，她的裙尾拖在地上，头上珠翠叮叮当当。
“我虽然与她不合，但绝无置她于死地之意。毕竟，陛下并不想认沈行舟回来，就算给予他多少荣华，这个皇位也只能是赢儿的。”端敬皇贵的语气渐软。
倒是徐君月有些听不懂了，端敬皇贵妃此番言论，是在向她解释，为自己开脱吗？
“沈行舟此番被流于南下，是陛下之意。”端敬皇贵妃把陛下两个字咬的极重。
徐君月看着她，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在烛光里映得发亮，那瞳孔里的情绪复杂，她竟然一点都看不懂。
“既然你我已然站在这儿了，还请端敬皇贵妃直言。”徐君月欠了欠身。
“大概还不是给姑娘说的时候，有些话过早捅破，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只是提醒一句，是给姑娘的，也是给沈行舟的。过往种种之事，并非你们所想。”端敬皇贵妃苦笑道。
“那皇贵妃与北雍暗通款曲一事，也并非我们所想吗？”徐君月直起身，语气犀利起来。
闻言，端敬皇贵妃竟冷声笑了起来，“姑娘，我说了，有些事过早知道了，对谁都不好。”
“那皇贵妃今日唤我而来，除了为自己开脱，想必还有联手之意了？”徐君月绕开那个话题，反问道。
“算是罢。我可以给沈行舟他想要的所有的真相，但若是他日登基的并非赢儿，还请各位手下留情，留他一命。”端敬皇贵妃一手挽袖，一手将熄灭的烛台点亮。
“那，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