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月手握团扇躺在亭间,她眉目微闭,扇间轻风拂起她鬓边发丝。花随雨落,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脚下,混进泥中。
她抬起眼皮,看着亭阁一角雨滴穿成的珠帘静静发呆,喃喃道:“水流花谢两无情。”她撑起身子来,如今皇后大殓的仪式一过,这皇城中的权力争斗怕是又要浮出水面儿了。
“姑娘,怎么不再躺会儿了?”香岑上前去扶她的臂膀。
“想办法进一趟东宫罢。”徐君月转头看着她。
“姑娘你疯啦?进东宫,是要圣旨的。”香岑摸了摸徐君月的额头,担心她是被烧坏了脑子,才这般信口胡言。
徐君月负着手,走下了亭子,抬手去接那串水珠,雨滴砸在她手心儿颇有几份力量,溅起的水花儿飞到她的脸上。她看着自己掌心儿发呆,那日已经在沈长赢心中埋下了冒进的种子,若是因为此刻他被幽闭东宫,而停止计划,那沈郎怎么办?
说来沈长赢命还真是好,那日大康皇帝,不早不晚,偏偏那一刻迈进了东宫。不过,大康皇帝幽闭了他,沈长赢会否有一种他的父皇弃他之意?那她之前埋下的种子岂不是无用了?
可,若是他因此恨了大康皇帝呢?
若是他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可以加以利用?
这个念头冒出来,徐君月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若是沈长赢产生了这种想法,那么东宫势必会反。朝中内乱,少不了流血牺牲,无论谁胜了,情势稳定后,一定会株连反叛之人的亲族,届时天下又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徐君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她不能为了救沈郎,而做这样的事。
“香岑,无论如何,我也要进一趟东宫。”徐君月下定决心,坚定道。
“姑娘,你是不知道当时大康皇帝有多生气。现下进东宫,若是东窗事发,不仅你我,主子也会受牵连的!”香岑语气急促,劝诫道。
“那我也要去!哪怕我死了,沈郎也死了!若是沈长赢有了反意,天下多少人会随着他一念之间而丧命,你可知道?”徐君月音量也跟着高了几分。
香岑看着徐君月不说话,半晌,才败下阵来,她深吸了一口,缓缓道:“我知姑娘一直有济世救民之心,若是话说到这个份上,香岑说什么都有几分余赘了。”
“若是你害怕连累到自己,大可以离开。”徐君月转了转身子,又将目光投向帘子外。
“香岑何时是那般贪生怕死之徒了?若是姑娘执意,香岑愿追随。”香岑俯身行礼道。
徐君月一口气松了下来,她看着雨幕,扬了扬嘴角,心中思忖着,若是此刻沈郎在身边儿,心中定然也会有此番想法。
“那今晚罢,想办法进去东宫。”徐君月收回目光,道。
只不过她此刻犹豫的是,要不要先去打探打探端敬皇贵妃的意思。徐君月忽地想起什么来,转头问道:“那日,你到底见没见到端敬皇贵妃?”
“没有,门口的守卫拦下了我,他们说端敬皇贵妃休息了,甚至不给我通传一声。”香岑摇了摇头。
徐君月上前几步,握住了香岑的手,她的手上缠着药布,徐君月不禁心中如针刺,她问道:“可是那日受得伤?”
“小伤罢了,不碍事的。”香岑似乎想抽回手,脸色有些局促。
“可到底是因为我。”徐君月摇了摇头,皱起眉来。
香岑抽出手,搭在徐君月的肩膀上,微微一笑道:“姑娘给主子生个大胖儿子,我这个干娘坐实身份,就心满意足了。”
徐君月被她逗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两个人在聊什么,她敛了敛笑意,小声嘀咕道:“所以,端敬皇贵妃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更像是无心之失。因为那日晚间端敬皇贵妃脸色确实是不佳,离开的时候身影也是歪歪斜斜。”香岑手指点着下巴,回忆道。
徐君月未接话,现下这情况,说是端敬皇贵妃与沈长赢共谋所致,不无道理。可若是深究起来,端敬皇贵妃也可以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姑娘,可是觉得我说的哪里不对?”香岑看着徐君月的表情,问道。
“我也说不准,只是自我初见端敬皇贵妃,她便是如云如雾,我实在是难将她看透。”徐君月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如今这封皇后名义上的书信,也是半真半假。若是能见到沈郎就好了,什么疑团都会消了。”徐君月缓缓道着,长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道:“也不知道,现下他如何了?”
恰逢一朵花被风吹了下来,摇摇摆摆落到了徐君月的脚边儿,她垂着头,望着那朵花。忽地想起与沈行舟初见那晚,那朵迎春落花之姿似乎与今日无异。
猛然间,竟让她心中萌生出一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惆怅之意。
沈郎啊沈郎,你可安好?为何到了现在,我也未收到你一封书信啊!
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罢。徐君月这般安慰着自己,挽起了香岑的胳膊,向房中走去。
“晚间,我换身黑衣,翻墙而入,你留在这里,不要让别人踏进院中。”徐君月思忖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这个主意最稳妥,她可以不见沈长赢,但必须要知道此刻的沈长赢到底在想什么。
“姑娘,东宫在皇城之中,如此一来实在是过于冒险。”香岑似乎想让徐君月换个法子,毕竟如此行事,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不必劝我,我已打定主意。”徐君月抬手制止住了香岑。
香岑见状,肚中千言万语已是再吐露不出一个音节儿,长长叹息一声后,只得点头应了句好。
徐君月抬手抚了抚香岑的发,她想告诉对方,她不是不顾及自己,也不是不顾及沈郎,而是比起自身生死,社稷安危更重要。
沈郎立志匡扶朝纲,拔诸水火,登于衽席。他如此之想,如此之做。身为他的妻子,又怎么能不明他的志呢?
香岑瞥了眼满目愁容的徐君月,喃喃道:“姑娘,若是主子有一日可登基称帝,最大的功臣,便是你。”
“我是他的妻子,为他尽力,应当应分。”徐君月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