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月的心瞬间沉了三分,她将耳朵贴到窗格上,想着再听清一些,可再入耳的都是些调风弄月之音。
听起来令人有些作呕,徐君月顺着墙沿儿矮了身子,不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香岑在院儿里等的焦急,她时不时地向门口张望,在檐下来回踱步。她一手握拳,砸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儿。
直到看见了徐君月的身影,便连忙冲了上去:“怎么样,可是见到了太子殿下?”
徐君月揉了揉眉心,低声道:“算是见到了吧。”刚刚那股压下去的恶心这会儿又涌了上来。她顺着香岑的力坐到了檐下,深深地吐纳了一口,才堪堪压住涌上来的胃水儿。
“姑娘,可是不舒服?”香岑关切地问道。
“你知道我刚刚在沈长赢房中看到了谁吗?”徐君月没有回答,反问道。
“谁?”香岑皱着眉。
“青梧。她不仅与沈长赢颇为熟稔,甚至还爬上了他的床榻。”徐君月谈了口气,垂下了头。青梧知道沈行舟太多的事了,万一她倒戈,便成了沈长赢手中百发百中的箭。
“姑娘,确定没看错吗?”香岑声音有几分犹豫,声音都迟疑了许多。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我临走前,听见沈长赢和她说,按她说的办。”徐君月摇了摇头,目光下移,一颗狗尾巴草刮着她的脚踝,有些痒,但此刻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青梧可否背叛了沈行舟?她给沈长赢又提议了什么?徐君月完全不知道,可偏偏心中之念却逐渐滑向了最坏的结果。
“姑娘,青梧姑娘应当不会背叛主子。”香岑缓了缓神儿,小声道。
“那日长街之上,她当众跪在了沈行舟身前,若是因此因爱生恨,背叛之事也合乎常理。”徐君月想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若是她未背叛沈郎,她向沈长赢建言献策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香岑接了话儿头,侧目看向徐君月。
“她要让沈长赢反。”徐君月此话一出,吓得香岑都不敢说话了,瞪着眼睛看着她。
“太子殿下现下虽被幽闭东宫,但是大康皇帝不会随便弃他的,不然废黜太子的文疏就不会被打回来了。主子只要一天不能认祖归宗,沈长赢的东宫太子之位便是稳坐一天的。”香岑咽了咽口水,她略带震惊地说道。
“若是他以为大康皇帝会让沈郎认祖归宗呢?”徐君月反问道,未给香岑接话的时间,又道:“沈长赢是局内人,他不无这样的担心。那把龙椅,没有人不想坐,更何况是沈长赢这种马上唾手可得的人。”
“但是主子已经被发配南下了。”香岑仍旧不解,“现在他登基是合情合理,可若是反了,他什么都没了。”
徐君月摇了摇头,她未接话。自古反叛之徒少有功成名就的,但谋反乃大罪,成了便天下独尊,输了便是刀下亡魂。沈长赢有没有这样的胆量,徐君月一时间还真的揣摩不出。
但是,若他听了青梧的话谋反了,青梧便是罪人。她出自沈府,那么世人又会如何看待沈郎?
香岑见徐君月盯着脚边儿的草出神,便不再说话,她吐了口气,向后仰着,躺在了地板上。
徐君月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嘴里喃喃道:“不行,我得见青梧一面儿。”
“姑娘,你也不看看现下几时几刻了?她与太子殿下颠鸾倒凤,你去也见不着。不如早上天儿亮了,再去见她也不迟啊。”香岑一下拉住了徐君月的手腕,好言相劝道。
徐君月回头看着香岑的眼睛,半晌,叹了口气应了句好。
“姑娘,你现下还怀着身孕啊!别再胡来了。”香岑扶着徐君月进房,嘱咐着。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徐君月笑了笑,应着香岑。
屋内烛火一跳一跃,徐君月看着香岑将她的被子掖好,吹熄了一个个蜡烛,才退了出去。许是近日都未曾好好休息,不一会儿她便沉入梦乡。
当黎明的第一束光照在了屋顶的琉璃瓦上,香岑便来唤徐君月起床,推开门儿,却见榻上空无一人。
此时,青梧正乘着车驾刚刚回到了住处,她的领口甚至都未整理好,微微俯身春光乍泄。她推开门,入眼便是站在桌前的徐君月。
“青梧姐姐。”徐君月歪头一笑,一如从前。
可是青梧却未接话,她呆滞在原地,半晌才向屋里挪步。
“青梧姐姐,可是不欢迎君月?”徐君月上前几步,青梧正整理形容,宽大的袖子落了下来,手臂上斑驳的青痕显露,还有一个雕花精美的白玉镯。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青梧任由外袍滑落到肩下,回身笑着看向徐君月。
“姐姐竟还留着,这个镯子。”徐君月抬手想抚摸那枚她送给青梧的镯子。
青梧却后退了一步,适时拉开了距离,看着徐君月的眼睛,道:“前日之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对主子抱有非分之想,姑娘今日前来,应当不是叙旧的罢?”
“的确不是。”徐君月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了片刻,才缓缓垂下。
“那就有话直说罢,省的你我互相猜疑。”青梧走到了案几旁,缓缓坐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那枚镯子,而后又抬眼看向徐君月。她眸光潋滟,尽管此刻未修饰形容,可依旧让人赏心悦目。
“既然青梧姐姐如此开口了,那君月也不再兜圈子了。”徐君月也退了几步,坐到了一旁,道:“我见到了青梧姐姐与太子殿下私下幽会了。”
“那又如何?”青梧挑了挑眉,反问道。
徐君月看着对方,脸色无常,毫无意外,她微微蹙眉,还未再说话,对方便再次开口。
“主子未与姑娘说吗?”青梧微微上扬着嘴角,语气里满是得意。
“所以,青梧姑娘的意思,是你今日所见所闻,皆是得沈郎授意吗?”徐君月渐渐松开了眉头,一字一顿地问道,尤其授意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是。”青梧别来了目光,回了话。
“当真?”徐君月审视着对方,再一次重复道。
“当真。”青梧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