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嫁的短暂日子里,由徐氏卷写请帖,她的字从前没有认真练过,因此只是一般,显得恭谨端正。
这些请帖,陆续被景熙帝,送往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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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收到请帖的是代王妃。
她年纪最小,又不曾生育,因此稍显年轻。只是太后对她曾经养育皇帝一事颇有微词,很不待见于她。因此代王妃这些年很是低调,不曾出府走动。
代王世子将喜帖送过来的时候,他的额间已经冒出了细汗,说话声音都有些抖,“母妃,儿不是故意偷看的。”
“是谁家喜帖,让你这般惊慌失措?”
代王妃温柔一笑,轻轻打开帖子,微微一愣,眼睛慢慢红了,“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
汉王和怀王妃怔怔地看着这张印着囍字的请帖,心里发颤,还是汉王年轻,胆子大一些,一口气打开读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啊,阿兄怕是疯了。”
怀王妃着急问道:“是哪家女郎?”
汉王神色复杂,“晋王妃的堂姐,在家排行十三。”
怀王妃从他手里夺过喜帖,细细看着,神色一顿,“这个字迹,怎么这么眼熟?”
...
烛光摇曳,晋王踱步走到书桌前坐下,对光看着这张喜帖,神色冷淡:“徐氏真是好手段。”
他随手将喜帖扔在桌上,“阿兄竟然对她如此偏爱。”
“不过是一个婢女生的庶女,竟也让阿兄失了魂。这桩婚宴过后,怕是本王都要改口唤一声嫂嫂了。”
一侧的宋明垂眉敛目,小声道:“殿下,您要出席么?”
晋王抬起头来,眸光淡淡地扫了宋明一眼,“出席。他让我不痛快,我也要让他不痛快。”
宋明还是挺喜欢徐氏这个王妃的,心中不免一紧。“这到底是件喜事,您...”
“宋明,你最近为什么总说些,本王不爱听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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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成婚的那一天。
景熙帝化名王三郎,所居宅院与徐氏的院落不远,不过是斜对面,中间隔了几户而已。宴请宾客不多,总共凑了两桌左右,少了些热闹,索性宴请了整个新柳巷的人家,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因为两家离得近,亲戚又不多,婚宴其实简化了很多流程,看起来就像普通人家那般。唯独在撒账的时候,景熙帝并未按照常制撒些五色的同心花果,而是将铜钱做成五瓣梅花形状,上刻“长命守富贵”,用作撒帐钱,惹得邻里很是开怀。
只有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看到徐氏那张染上红脂的面庞时,纷纷无言,相互对视,神色复杂,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谁能想到呢?景熙帝为此女,不惜做出这番不堪之事。
可他们看着一直眉目含笑的新郎官,又无法心生指责,最后只能垂头喝酒。
嘈杂声响中,徐氏面色潮红,被人引入青庐就坐。
天色昏暗,喜烛烧得正旺,照得青庐很是亮堂。她端坐在榻上,摩挲着腕间的彩绳,莫名想起从前同晋王成婚的时候,也是忐忑不安地坐在青庐里,心中惶恐又害怕,不知未来是何模样。如今,她依旧有些忐忑,却也没有什么害怕,只觉得心很沉静。
正思绪沉浮间,便听庐外传来轻声,“夫人?奴婢能进来么?”
徐氏眼前一亮,冲着晴山点点头,便见宋明笑着走了进来,罕见地穿了一身浅衣,更显风姿神秀。
她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宋明坐在矮凳上,“奴婢心中挂念,前头正在喝酒,便想过来看看夫人。”
他是极为体贴的人,徐氏早就知道。但她当时那般模样,却有几分不堪,总想着避开熟人,很少想起。如今见他,便心生愧疚,“我过得很好,你呢,同他怎么样?”
她说的含糊,宋明却听懂了,他的笑容淡了下来,轻声道:“晋王是主子,奴婢伺候便是。”
毕竟是从小相伴的人,彼此性情还算了解。但他越来越摸不透晋王了,明明还是同以前一样伺候,却总是惹他发火,可宋明也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徐氏算算日子,月底就是前世宋明去世的日子。不知是否因为如此,她总觉得对方的眉间有些发黑,低声道:“若是不顺,便去寺庙里拜拜,左右求个心安。”
“你若是在府里呆着不好,便来我这里。我一个人也有些无聊。”
宋明忍不住笑,眉眼精致,“奴婢谨记夫人的话,若是去寺庙了,也替您拜拜,有空也常来您这拜访。”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青庐外传来声响,面上露出几分笑容,起身行礼,“洞房花烛夜,奴婢便不打扰了。”
徐氏有些羞恼,忍不住倒上一杯温水,喝了一口才觉味道有些奇怪,像是水果制成的饮品,偏偏带了点浅浅的酒香。她慌忙吐了出来,寻了茶水喝上几口,才觉得心中安稳。
喜烛摇曳,帘子被人撩起,景熙帝慢慢走了进来,顺手将门插上。
他停在榻前,站在徐氏面前,微微俯身,“喝酒了?”
徐氏怔怔地看着穿着红色绛纱袍的男人,眉间如画,矜贵清朗,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听到问话下意识摇了摇头,“吐掉了。”
景熙帝浅笑,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指腹在脸颊轻轻摩挲,话中带着几分快意,“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