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违逆之事,亲近之人皆亡,小命也保不住了,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尊卑。“为何要酒?壮胆么?”
安宁一怔,微微一叹,“你来到我身边不过几天,倒是知我心思。”
“那倒谈不上。”侍女神色淡淡,侧头看了看一眼太后,而后收回目光。“都已经到这种田地了,你还是心不狠?不是害怕还能是什么?”
伤口好像又开始痛了,安宁漫不经心地想着。
她拿起酒瓶对着伤口倒了下去,而后攥紧拳头,伏在案上,只感觉伤口处火辣辣的,随后便是揪心的刺痛。
安宁抬起头,脸色已经煞白,额头上的冷汗慢慢低落。她笑了笑,眼中有些无奈,“她是压倒我母后去世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分量并不重。况且我本来也无意取她性命。”
她抬起头,目光冷淡。“只是她夺走了我母后最在意的,那么我夺走她最在意的,也是理所应当。”
侍女若有所思,捧着脸问:“是晋王?我听他们说起过,你找了族里长得最好看的,专门勾引晋王妃。”
安宁点头,又摇头。笑容惨白,显得很是虚弱,却很自得。“晋王?也许重要,又也许没那么重要,毕竟她做太后,靠的是当今陛下。可是在陛下心中,晋王的地位是比太后高的,只是可惜,就连陛下迎娶晋王妃,都没让他们反目。”
她微微侧头,这般岁数了,目光竟有些天真。“不过有皇后在,陛下和太后母子失和是早晚的事情。不,他们也许已经失和了。”
侍女冷脸旁观,语气不屑:“那又怎样呢?她依然会是太后,享尽荣华富贵。”
“你说得对,她依然会是太后。”安宁不禁自喃,有些无奈,又有些嘲讽,“可是我不能动陛下啊。”
不是动不了,而是不能动。
她站起身来,拿起还剩下一些残酒的酒瓶,走到太后跟前,对着她的头就倒了下去。
太后迷迷糊糊醒来,想要睁开眼睛又睁不开,只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还有鼻尖闻到的那股酒味。
酒?
她猝然惊醒,便见安宁冷脸看来。
一瞬间,脑中霎时想起多年前对方也曾露出这副模样,那是在惠仁太后的棺材前...
太后打了个哆嗦,忍下心中不安,下意识动了动,却见自己被绑地结实,顿时脸色大变:“大胆!安宁,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
她刚一说话,便觉得嘴里味道怪怪的。
“太后,你运气可真好。”安宁轻嘲,“我母后陪伴父皇奔波半生,所生子女皆亡,最后还要为了东宫之位艰难求孕;太妃也养有两子,可最后这帝位,却落到了你的孩子手上。”
“所以啊,你才能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出大胆两字。”
太后惶恐,又强装镇定,嘴巴都稍稍有些发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起陈年旧事。她年轻时候运气确实不错,君王登上帝位却无嗣,宗亲虎视眈眈,所以即便她出身一般,却也凭着好相貌被送入了宫。虽然不如当时的荆王生母受宠,仍然凭着善孕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可她现在的运气也没那么好了啊...
门外忽然传来走动声,太后脸色一喜,又有些估计安宁,难得聪明一回,安抚道:“安宁,你不要冲动,这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安宁没有说话,回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动静。
“安宁。”
门被打开,景熙帝持剑大步而来。少顷,他立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只有目光有些忧伤。
安宁很少见他露出这副模样,呼吸一窒,一时竟有些自愧。
明明她是长姐...
太后眉梢含喜,大叫:“景初,快救我!”
景熙帝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呼吸有些急促,难得露出几分脆弱,沉声道:“你要什么没有,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安宁无话可说。她是什么都有了,所以从前那些细微的痛苦,就显得格外刺眼,时不时地回想起来,以至于成了不甘和执念。可是这些儿女情长,好似说来也并无多大意义,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只是问了一句:“前面的人,你都处理干净了么?”
景熙帝眉梢微动,轻声道:“全部抓获。你可有什么话说?”
安宁拿出那把短刃,取出刀鞘。
景熙帝微微蹙眉,手掌摩挲着腕上的那串佛珠。
太后吓地睁大了眼睛,因为被捆,像条蛇似地扭曲在榻上滑动。“景初,她拿刀了,你快救救我。”
她手一怔,回头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景熙帝,“这样的人,竟是你母?可见父皇把你养在膝下,是多么正确的事情,偏偏她还一脸愤恨,真是不知所谓。”
太后一听这话,也不扭了,气地浑身发抖,额头上冒出微不可察的细密汗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口出狂言!你是修佛之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佛法一向讲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轻轻一笑,“陛下,你知道当初,为何父皇独独过继你于代王名下么?”
太后顿时神情紧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发抖,大叫:“安宁,你闭嘴。”
景熙帝目光凌厉地盯着安宁,沉声道:“你说?”
在太后的尖叫声中,安宁幽幽开口:“她怀你的时候,硬生生气死了惠仁太后啊。”
“我没有。”
“本宫没有!”
这霎时的混乱间,安宁已经反手将刀刺入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