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许多人驻足围观,刚刚人少还没什么,这会景翎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扯着楚霄月走快些,楚霄月膝盖还没好利索,被这一扯痛的眉头一紧。
景翎发现身边人身体僵直,甩开楚霄月的手径直往前大迈几步,在瓦檐阴凉处半蹲着道:“八戒背媳妇喽。”
楚霄月驻足看了看他,那人的后背宽阔,腰肢被缎带勾勒出精瘦匀称的线条,忽得想起什么,勾唇笑出声,不经意地说:“顾明威昨日踹的狠,晚些时候我叫老五帮你看看。”
景翎眼珠打转思索半晌应承下来,“娘子是为了翎儿好。”
楚霄月见他应下也没再提这事,从他身边经过拍拍肩膀,示意站起来。
他们二人在城中晃悠的事,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捅给顾明威,不多时打北面城门走来队粮草车,十几人齐齐站在路面叩首,就是无人拜身边的幽州王世子景翎。
景翎心智如孩童,看着这场景颠颠地笑,商贾百姓见此也时不时背过身窃窃私语。
“将军,顾将军脚都磨烂了,怕是几月都下不了地,看在兄弟们的面子上,能不能原谅这一次。”
“不能。”楚霄月正色,语声含威,头顶四个大字——没得商量,其心已异之人,面子也就值个二两盐焗黄豆,下酒都嫌干巴。
含笑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有你们这帮真心真意的好兄弟,还真是顾明威的福气。”
“哎!一个娘们家家的,给你......”话还没说完,那人意识到说错话赶忙闭嘴。
几人同时一愣,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一旁景翎偏个头看着路边笼子的几只大鹅。
凉城自古就有养鹅的传统,许多人家都将鹅拴在门口养,永国皇帝途径时也爱上吃这京都不多见的家禽,将士们起心动念想着半夜去农户家蹲着,见到大鹅就冲上去。
谁知这鹅比狗好使,农户养来就是用来看家护院的。
此后这桩事也成了笑谈流传在凉城的大街小巷。
大鹅性子凶,见景翎挑衅似的盯着,提着脖子嘎嘎乱叫,商户正在那看热闹,见状惊得捂着胸口抄起草鞋拍笼子,“不分主次的畜生,乱叫什么,不听话现在就将你杀了!”
忠仆大鹅扑腾翅膀甩出一地羽毛,景翎拍手捧腹大笑。
周围人觉得卖鹅的这话说得,颇有点明现状的不合时宜感,忍着不发作,想着给将士们留两分情面,
景翎毫无架子地拾起羽毛插在头上也嘎嘎地叫,跟大鹅吵起架来,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他娘的都给老子滚蛋!”为首的太仓令面子挂不住,气急败坏的抽刀朝笼子砍,周围百姓没见过城中将士这般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跑回家,一边跑一边念叨着可要离远些,吓人这类的话。
“军中条例不许当街以武力震慑百姓,你将我的话全当耳旁风是不是?还是我说了不听,顾明威的命令才是你赵光的圣旨!”
赵光原本是从顾明威从京都带来的,因能力不行,楚霄月只让他做了个太仓令,但顾明威给他的权利和信任,远远超过了押运粮草的职能。
身后这帮人,说是楚家军,更像是顾明威的亲兵,从前楚霄月觉得顾明威是个拎得清的,对于他的私事不能说的太深,只是提点过两句,那人还因家中逼迫成亲的事生气,更把她的话当做个屁。
赵光呆愣住。他知道楚霄月总在顾明威那戳自己脊梁骨,但碍着兄弟名义没有当众责难过,如今大庭广众下被一个女子调教,比说自己不行还丢脸。
楚霄月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狠声道:“今日有一个算一个,回营中自领一百军棍,抗命者斩。”
送景翎回幽州王营帐后,楚霄月直接去找了老五给人看伤,自从老五几人被自己从本家要来后,替军医分担了不少事,也给自己挡下不少灾。
楚家世代流传下来的八名暗卫中,他最圆滑世故,起初本家从未将楚霄月当回事,刚接手时众人皆是不服气,只有老五领头下跪认下自己这个主子,其余人才勉强应下。
楚霄月能在军中坐稳主将位置,老五功不可没。
成日待在帐子不出门的女侍今日没了影,她拖着颤颤悠悠的步子沏了杯茶,这茶是凉城特产,比不上京中普洱的浓香,显得质朴醇厚,细细品味两口又与平常喝的不同,将入口的浮沫忒掉,砸吧两口。
军中大多喝的是这种茶,女侍总说她身居高位自当在吃喝上讲究些排面,楚霄月打趣她多管闲事,还不如把心思放在终身大事上,每每说到这总闹得脸红脖子粗的表忠心,嚷着安心伺候自己一辈子。
再添壶热水,茶杯泛起白烟,叫嚣着吞没视线,吹口气又跟鬼魅似的贴上来。
女侍随行自己已有五六年,从前在京都就是贴身丫鬟,来军中也混上个小行政官,楚霄月心里明镜似的,人的一生有几个五六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承诺就如这烟一样来的太缥缈,放在跟前遮眼,撒手又彻底攥不住。
楚霄月思索会,盖上盖,烟也停了。
这行军茶潮了,有股怪味儿,楚霄月打算亲自去将士营中瞧瞧,若是都不行,可要与茶商较量一番。
凉城一年四季雨多,这次连绵三日自是寻常。
她走到平日练兵的角落,光秃秃的土地时不时冒出两根枯草,士兵每日走来走去,这小苗长出两寸又被踩进泥里,再难除的草也长不好,军靴比农户的手还好使。
操练因看见她的身影而打断,为首的将士出列报告训练情况,隔着几百号士兵组成的长龙,女侍满脸焦急的站在边缘,从树下阴凉往相反的东边张望。
楚霄月耐着性子听完汇报,将人叫的离自己近些小声吩咐,“赵光的杖别下死手。”
将士得到授意立刻吩咐下去,楚霄月没再看女侍那边,离开校场东绕两下西转三步,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溜到了幽州帐子跟前。
到凉城扎根没多久,影血卫全体了身粗布衣裳,个顶个穿的将他们扔进客栈还得以为是个小厮,非要说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让人过目就忘,好几次楚霄月都要觉得自个脸盲,幽州王这她来了七八回,硬是一个人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