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斐的视线在纪柠的笑容上停留了几秒，短暂地平静过后，就像是被她的坦诚感染到了一般，他跟着象征性地提了下唇角，“是的。我答应过你。”
他顿了几秒，重复纪柠对自己的称呼，“……老板？”
纪柠点头，“因为才见过你的父……嗯，就是那位温先生，所以不是很想这么称呼你，老板也挺好呀，本来你就算是我的顶头BOSS嘛。”
阿弥陀佛，希望这个称呼能消磨掉一点每次纪柠看见温知斐就控制不住冒出来的色心。
温知斐的表情仍旧很温和，但在纪柠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的眸光迅速闪过一丝冷光，“看来这次见面让你非常不愉快。”
纪柠倒也不好太直白地去说温明飞的坏话，但对方的所作所为别说一个正常的父亲了，做个稍微有点人情味的长辈都非常失职，她很难让自己维持什么礼貌的态度。
不过那个有关于温知斐的小插曲还是没有必要跟他本人说了，作为帮老板做事的小员工，老板的私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刚准备把这件事情含糊过去，就听见温知斐又道，“除了开出那些条件之外，我父亲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是陈述句，似乎在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前，他心里就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纪柠一时卡壳，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鼻尖，“啊，就是，他就是威胁了我一下，如果我执意站在你那边的话他会一起对付我什么的。”
温知斐仍旧微笑，视线落在她脸上，黝黑的双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般将与他对视时间过长就开始头晕目眩的纪柠往下拖拽，她听见对方刻意放轻了的声音，“让你生气的不是这些。”
“……”纪柠偷偷摸摸地咬了咬腮肉，暗道这人怎么这么敏锐。
温知斐似乎捕捉到了纪柠脸上一闪而逝的懊恼，嗓音更加柔和，哄人般的语气，蛊得纪柠乱了阵脚，离栽在那片墨色的深海里只有一线之隔。
“所以，可以告诉我吗？”他低声问。
纪柠张了张嘴，回答没有经过大脑，“……可这个答案可能会让你难过。”
温知斐那张永远都挂着假面般微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双瞳仁里的情绪被抽离了几秒，怔忪般开口道，“什么？”
纪柠尽量委婉，“就是，他说了点，诋毁你的话。”
“我当时听见的时候很生气，就是这样。”纪柠咬了下唇，“我觉得这部分没有必要转达给你。”
诋毁他的话？
温知斐垂下眼，密密的睫在眼睑下铺开一层很淡的阴影，将他掩饰的笑纹遮的一干二净，垂落的柔软发丝下，纪柠看见他深邃精致的眉眼，却很难在这种美丽上找到什么可以沐浴在光亮里的痕迹。
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却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难以形容的钝痛，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至少……温明飞这种人不值得他产生任何难过的情绪。
纪柠听见温知斐问，“他说了什么？”
他掀起眼帘望过来，眼底的墨色很重，更显得那双漆黑的双眸有些危险，“可以告诉我吗？”
被他用这种表情看着，纪柠很难拒绝他，但考虑到这些话可能会伤害到他，纪柠重重吐出一口气，带着一点私心地将温明飞那两句话含蓄地处理了一下。
温知斐察觉到了纪柠的好意，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道谢。
在很小的时候，温知斐就隐隐约约地感知到了父爱的稀薄，对方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喜欢自己，他的目光很少停留在自己身上，每当有对视的时刻，他都会看见自己的父亲盯着他的眼睛，眼底流露出毫不遮掩的不喜。
他说过不喜欢自己这双眼睛，可温知斐在幼年时，样貌更酷似他的母亲。
偶尔的偶尔，温知斐会忍不住想，那妈妈呢？他也一样不喜欢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折磨他很久，可后来的温知斐却宁愿自己永远都无法得知答案。
纪柠有些忐忑地观察着温知斐的表情，一边在心底责怪自己多嘴，无论是谁，被人这么说都不会开心，而来自亲人的伤害是更致命的，因为往往就是他们捅的刀子最痛。
早知道糊弄过去就好了，要是她死活都不开口，想来温知斐也不会逼她。
温知斐对上纪柠有些担忧的目光，朝她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就像是没有被影响到般开口道，“他说的没错。”
纪柠愣住，“啊？”
温知斐脸上的笑容淡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我的确去看过心理医生，包括现在，偶尔还会去坐一下。”
来不及闭上嘴的纪柠：……
尽管温知斐表面看上去并没有被这个评价伤到的样子，但纪柠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与刚见面时不同，痕迹淡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融化在那浓墨般的黑里。
承认心理扭曲变态，承认仍未消退的伤痛。
几乎是本能地，纪柠伸出手去按住了温知斐，“不是这样的。”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他的语气里我就能听出来，责任肯定都在他身上。他不仅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甚至还以此事来挑拨离间，想让你的名声不好。”
“他是个特别特别让人讨厌的坏人。”
“但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我知道老板是个好人！你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所以下次再有这种话传出来的时候，你就尽管冷着脸反驳好了，不然让那个谁得意了，以为这招有用，就总这么对付你。”
万一真的有人信了，因此而疏远他怎么办？毕竟这些都是从他亲生父亲口中说出来的，就算再离谱的话，因为身份的原因，也会多几分可信度。
而温知斐又该怎么去解释？
纪柠的瞳仁大，两颗黑宝石似的乌溜溜的，盯着人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亮，偏偏她还要用那一副格外诚挚认真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努力地想要给予他更多一点的慰藉。
温知斐久违地感受到了与他而言极其陌生的愧疚感，特别是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在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