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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寒归一身月白直裾,眉宇间比先前添了温和之态,清冽的眼眸中却偶露疲态,想是奔波多日所致。
李瑶兮怔怔看着他良久,四周的蝉鸣鸟啼似乎都离她远去了。门前青树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里,那个翩翩如玉的许家公子,似乎一人独成了一幅孤影山水画。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入座,李瑶兮灼灼而殷切的眼神不时扫过去,再若无其事地扫开。
许寒归没有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道:“我回了沙州一趟,祭拜了家人。”
这是应当的,也并无任何不妥。
“我……还去了石府,”许寒归偏头,皱眉,很显然内心不想和那个地方有任何交集。
“既然不喜,为何还要去?”李瑶兮问道。
许寒归淡淡笑了,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娘的事情吗?”
他闭目片刻,然后睁眸,讲述道:“石见死在了牢里,他的妻妾下人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石府已经荒凉破败下来,故我没费力气就进去了。
石见在石府设有私牢,也是当年关押我娘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先是顿了一下,端起面前的茶盏嗅了嗅氤氲的茶香。
“那里面什么都没剩下,我搜寻了半天,也是无果。出府后,我在城里寻了个晒太阳的老头,他在府里干过几天,还知道点事情。”他喝了口茶,道:“石见说谎了。”
“说谎?”李瑶兮愈发不解。
“我娘根本不是自杀,”许寒归的手指死死捏着茶杯,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想来也对,她一直和我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
李瑶兮灵光一现,猜测道:“神庙不让他说的?”
“石见没完全说真话,可是有些话也不假。”许寒归继续道。“石见的确没有杀她,可有一件事,在沙州可是人尽皆知。
八年前一个晴夜里,天上忽然劈了一道惊雷下来,正好落在石府里。石见在沙州很不受百姓待见,故无人关心府中到底有没有人被殃及,只是哀叹遭天谴的不是石见那狗官罢了。”
李瑶兮的脑中骤然一片清明,道:“绝对是神庙!石见说,许夫人想拉他一起见阎王……定是神庙察觉到了她已经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才会出手!”
晴夜里莫名其妙地降下一道雷来,这种手段也只有神庙才会用,才有这个能力用。
“石见那个蠢货,估计许夫人的话他根本领悟不了。”李瑶兮想到他那肥胖而猥琐的脸,鄙夷道。“定是神庙通过什么渠道警示了他,让他不敢对外人乱说。”
石见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
李瑶兮安排许寒归去他原来的房间休息了。自从他辞别后,那间屋子一直保留着原样。不仅如此,李瑶兮还会定时去打扫。
李瑶兮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敲着桌子,觉得自己已经初步理出了眉目。
毋庸置疑,在这个大宇宙中,维度和维度,就是最不可逾越的鸿沟。各维度之间等级森严,且有着严格的划分。高纬度者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对低维度的“角色”生杀予夺。
这就是最基本的规则。
而像神庙这般介于两维度之间的存在,则负责“神”与“土著”的平衡与调控。祂虽然限制不了更高纬度的“神”,可总有规则会去代替祂限制。
总而言之,“神”也不是无敌的,并且神庙对“神”也不会事事都如实相告,总要有所隐瞒。
至于“土著”,那简直惨了一百倍不止。不仅没降生之前命运就被写得明明白白,而且要是成为了“觉醒者”,还要立刻被天雷劈死。
李瑶兮又回忆了一遍当日石见在地牢里转述的话。
周廉贞说,要看着石见生生世世都遭报应,每一世都不得好死。
李瑶兮疑窦顿生。
难不成……
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想在她心里开始成型。
只是此时并无其他证据,因此她无法去证实。
李瑶兮面色陡然凝重起来。现在倒是无妨,可等到五年后的庆历十年秋,这件事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