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从前只能隔窗送花,偶尔遇上他初见就一见钟情的未过门妻子,还能借机聊上一会儿。
长孙无垢原是最柔顺的性情,谨记规矩,不该驻足回应他。
可被他清朗的嗓音唤道“观音婢”,望见英俊少年郎脸上胜过骄阳的笑容,她就不自觉唇角上抬,觉得应几句话是为礼貌,不算犯规。
于是每每都会顺着他的话聊到忘记时间,直到被侍女提醒兄长将归才匆匆逃开。
——当然不止李世民对她一见钟情,她同样在初次相见时就倾心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故事的讲述告一段落,依然沉溺在情感中的两人眼里都仅有彼此。
袁雨眠从当事人口中确认这段美好爱情的真实性,喜悦之余便也不再叨扰他们的相伴时光。
毕竟来攻城的历山飞大军才被击退不久,近日晋阳城附近又有突厥兵出没的迹象,李世民早出晚归,多数时间都用在巡防和校场演练上,难得今日回来得早些,她继续久留就太不识趣了。
回去住处的路上,意外遇到两个下人搀扶着穿官服的酒醉中年人往外走。
袁雨眠无意与他们在游廊争先,因而侧身让路,等待他们先过。
“等等。”
与她擦肩而过时,中年人忽然眯着眼叫停下人们的脚步。
他眯起眼看着袁雨眠,问道:“你就是李淳风的师妹吗?”
“是。”袁雨眠迎上他的目光应了声。
她对他略作打量,判断出他应当就是她曾见过几次背影的裴寂。
裴寂向扶自己的下人摆摆手,示意下人退开,然后自行挺直腰背站稳,板起脸,表情严肃认真得仿佛并未饮醉一般。
但仍然混沌且涣散的眸光,却证实他其实神智不太清醒:“你们来府上为宾客,是专门来作二公子幕僚的?”
他从刘文静那里听说了师兄妹二人来到晋阳李府的目的,表情流露出些许不快:“来投李府当然该是奔着国公来的,二公子什么时候起竟也有令人投奔的名望了。”
袁雨眠不可能诚实讲自己所知,因而照李淳风向她的讲述答道:“二公子去岁雁门救驾,便扬名天下了。”
想了想,又补充确认道:“你不曾听说过吗?”
裴寂与李渊是至交,当然比谁都清楚李渊次子李世民的事迹。
然而他与李世民不像同李渊一般投缘。
李世民经常见他与父亲李渊宴上酒醉,虽不能说主动邀约的父亲有什么不好,但终归见了他会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份隐晦的不喜情绪,身为晋阳宫监见惯人情往来的裴寂自然不可能领会不到,相应的对府上这位二公子也有了些不满情绪。
“不过是领兵本事强些。”裴寂以手扶额,敲了敲自己昏胀的头,嘟囔着说道:“还不是从国公那里学去的本事,稍做出点成绩,竟就能招人投奔了——真是古怪,儿子难道能越过父亲去?”
裴寂并不是要袁雨眠应答他,就是为了宣泄些情绪。
说完他背过身,重召来下人搀扶,碎碎嗤笑:“也就是你们在国公处没法出头得用,才去二公子那儿投机。刘文静还要与掰扯什么他看出二公子不凡才去结交,唉,就嘴硬吧。”
袁雨眠茫然地望着这位偶遇的中年人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固执己见的人会将其他人判成嘴硬。
表现得仿佛最有远见的是他裴寂一般。
可明明她才是从遥远的星际时代穿越来到当下的人。
就算搜集的历史资料残缺,以至于连李渊的名字都失传,但她也记着一句祖父留下的一句很重要的评价:没有李世民,就不可能有大唐盛世。
如果说大唐最不可缺失的是李世民而不是李渊,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儿子的确会超越父亲吗?
她无奈地耸耸肩,没将裴寂的话放在心上,抬步继续经游廊回去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