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美人是这庄府上少夫人,于是道:“原来是少夫人,怠慢,怠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明日就给送到府上去!少夫人啊,与公子,当真是般配……”
殷离与沈冽都僵在原地,那日醉酒事件后,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未有提及,该吵吵,该闹闹,又回复到以前恨不得掐死对方的状态,这店家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和沈冽配?那是活见鬼了。
殷离放下手里头把玩着的物件,沉了面色:“谁跟他般配?”
沈冽不语,心里头却有些触动。
般配么?
赵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二人间的暗流涌动,说道:“店家误会了,他二人并非夫妻。”
那店家方才尴尬着笑道:“是么?见着倒郎才女貌的……小的是有眼无珠,沈公子,这位娘子还莫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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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顺人流往前走,殷离同赵烨细细说着这诸多灯上的仙人故事和庾词谜底,赵烨怀了十足的好奇,细细听了,眸子里悦动着欢快的喜色。
此时有一行人戴神鬼面具结队走来,赭衣蓝面,蓬头蕉扇,敲锣击鼓,作群魔乱舞的模样,与一群孩童绕着跳闹,一旁的游人见着喝彩,往铜盆里头洒个几文钱,或是洒些五谷彩果,吵嚷着走过他们身旁。
殷离与他讲解着这傩戏风俗,忽得起震天锣鼓响,便捂住了双耳,赵烨想听她声音,任由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殷离笑得抓了他的双手往耳上贴,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
沈冽只默默跟在这几个被摄住了视线的人身边,远远见着前边界交巷里的一家金银铺,看向那着了红斗篷的人,无意中露出的皓腕上,觉着缺了些什么。
他安排两个小的要跟紧了,便阔步往那金银铺走去。
不知哪个往殷离和赵烨身边放了个炮仗,她吓了一大跳,被身旁戴着傩鬼面具的小孩从臂下一钻,一个趔趄,步履不稳,赵烨却是眼疾手快,顺手便捞了她腰肢往回拉,将人拉至自己胸膛近前。
他低下头,鼻尖略过烟火气,有些痒痒的,看见她一双明媚的眼睛,里头盛了细碎的火光,灯烛一般明亮,面纱随风而荡,他此时却嫌这面纱碍事,揽着那腰的手有些发烫。
手下还未松,小福子便极不识趣地大嚷道:“公子!公子可被烫着了?这毛孩子,真是欠管教!”
他倏地一下放开手,面上起了红晕,侧过头说道:“无碍。”
他指尖轻抵着掌心,又忍不住偷眼看了看她的面色,见她面色如常,还在左右张望寻着谁,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懊丧。
原来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那吓了一跳的人却是跌了一跤,殷离见摔在自己身旁,好意弯身来扶他,是个年轻书生,眉眼清秀,忙支起身子,对着她致了歉,一抬眼,却见着是个肤白赛雪,双眸如春水的姑娘,面纱下的绝色引人遐想,面上不自禁带了羞赧:“娘子……抱歉,小生,小生不是有意的,娘子可有伤着?”
宝儿笑了:“真是个呆瓜!你自己摔了个大马趴,反问我们娘子摔着没,你还是先看顾看顾自个儿吧!”
这书生咽了咽口水,这可不就是戏折子上写的桥段么?于是大了胆子,说道:“方才一时冲撞,吓怕了这位娘子,也幸得娘子扶持,小生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小生可有幸识娘子芳名,明日自登府谢礼致歉。”
殷离正要回答,赵烨上前了一步,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人语音带冷。
沈冽那样大的个子,硬生生杵在了这两人之间,阻拦住那书生的视线,说道:“不必了,她不需要。”
书生仰起头看他,有点结巴:“是,是,是小生僭越了……”他又想看看这佳人如何反应,沈冽那双发寒的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于是吞了吞口水,说道:“下回……下回有缘再见……”一溜烟便跑了个老远。
沈冽转过身,对上殷离的视线。
他语气很嚣张:“抱歉,阻了你的烂桃花。”
殷离面上带了假笑:“我谢谢您。”
赵烨笑道:“沈都尉,待小妹,倒真是严以律人。”
他那眸子清清冷冷,脸上还带着笑,却没有一点笑意,沈冽对上他视线,轻勾嘴角:“赵兄言过了,小妹迟钝,常把旁人歹意当做好心,为兄才要帮她分辨。”
沈冽双手正负于身后,殷离却瞥见了人身后所提着的物件,于是蹭到他身旁左转转又转转,偏都被他躲过,“冽哥哥手里头拿着甚么物件,给阿离开开眼。”
沈冽一方警惕着她的突然攻势,一方说道,“不过是逗弄猫狗的小顽物,没甚么稀奇。”
她虚晃一枪,假意往左,其实右扑,他早有准备,又换一手,另她扑了个空,偏偏觉手上一空,宝儿正提着那细兔子灯,欣喜大叫,“娘子!郎君买了兔儿灯!”
殷离拍拍宝儿的肩,夸她是当世女诸葛,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笑意,提着灯左瞧右瞧,“冽哥哥的礼,阿离就不客气地收下喽。”
素日来面若冰霜的沈都尉,轻哼一声,嘴角不自觉牵起,“两个滑头。”
日晚倦怠,这几人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府,夜里守岁,赵烨早憩,庄图南老徐几人围炉夜坐,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事,殷离只顾吃那消夜果儿,冷不防被问几句课业,还硬着头皮做了一首诗以贺佳节,沈冽正写春词,庄图南便让殷离也去写,她试着作了一联,见着自己的竭力齐整的字体与他那苍劲的字迹一比,马上见高下。
那薄薄的桃木板上,一块上书“新年纳余庆”,笔力遒劲,一块上书“佳节号长春”,还算工整,庄图南上联横批“顺天行化”,神闲张狂,老徐看了又看,忙把桃符挂于天禄居前。
小辈要孝敬长辈,庄图南什么都有,她思想着,上回给鹤仪打了把木梳送了,还留下好大块木头,于是也给庄图南打了一把。
庄图南见着那磕碜的木梳,满是欢喜,却在摩挲着材质时怀疑了几分,觉得很是熟悉,后笑着骂道:“孽障,我这紫檀木是上好的木材,尽被你给糟蹋了!”
殷离小心翼翼地将他给的压岁锞子藏在腰间,说道:“那木头再不用,得长毛了。”
沈冽倒给庄图南送了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