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盏长生烛怎么都点不燃,在鬼界时,醒风曾跟她说过,长生烛是有时效的,不过能坚持六十年。
怎么会这么快,浮银不断施着法,直到精疲力尽,那盏长生烛却再也燃不起来。
高逢鹤不知道浮银在做什么,他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浮银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歇斯底里。
他只能站在原地,想要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
浮银几次三番施法,仍旧无功而返,她木然停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眼中泪光闪烁,她颤抖的唇瓣不断道着:“迟了,迟了。”
只差一步,她就要成功了。
八苦凡生,浮生若梦。
曾几何时,痛心疾首。
她到底在做什么。
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浮银的掌心被地上的碎石硌得泛红,她却浑然不觉,只感觉浑身没来由地发冷。
她有一种预感,要结束了。
可是她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在苦海中的挣扎,全都付之一炬。
又能如何呢,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命。
只可惜,浮银抬起眼,泪眼朦胧中一个人的身影模糊不清。
有些话来不及说出口了。
一滴泪落下来,在她心底掷地有声。
高逢鹤忽地觉得心慌,一颗心忐忑不安,看着浮银就在自己不远处,他却觉得分离就在眼前。
他跑过去跪倒在浮银面前,眼中满是不安。
“浮银,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浮银抿抿唇,一滴泪落在唇角,沿着唇缝晕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逢鹤痛苦地皱起眉,他想要一个答案,却害怕那个答案的背后太过狠绝。
而浮银始终悲戚地看着他,二人之间,浮银的手慢慢变得透明。浮银接受了自己即将消散的事实,只想最后再看一眼眼前的人。
高逢鹤注意到逐渐变得透明的浮银,他肉眼可见变得慌乱无措,“浮银,怎么会这样?”
浮银淡淡地看着他,苦涩地扬起嘴角,
“高逢鹤,我要走了。”
“去哪里?”高逢鹤指尖颤抖,拼命地想留住浮银。
浮银垂下头,带着颤音道:“去到我该去的地方,履行我该履行的责任。”
高逢鹤听不懂,他只知道浮银要离开了,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小草精,在注定分离的结局中,被加速地消散。
“浮银,你不能走。”高逢鹤不断地重复着,泪水已然决堤,心中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为什么,明明他们刚从浮生若梦中醒来,明明还有机会,继续他们的相守。
他靠近浮银,闪烁着泪眼道:“浮银,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他卑微地乞求。
浮银扶住他,轻轻道:“那夜,你来找我,也说了这句话。”
她弯起嘴角,笑容苦涩。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你体内有我的仙根而已。”
高逢鹤顿住,他拼命晃着脑袋,眼泪簌簌落下。
“不是的,不是的……”
浮银的轮廓逐渐模糊,细地如沙一般,仿佛就要被风一吹而散。
高逢鹤缓缓伸出手,想抚上浮银的面庞。
浮银没有躲开,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用尽自己最后一抹神志留给高逢鹤最后一句话。
“神君,珍重。”
原来她也没有从浮生若梦中醒来。
高逢鹤愣在原地,
“浮银,我不是……”
早在浮银那句话落音之时,她已经全然消散了。
眼前的长河翻涌着闪烁银光的波涛,高逢鹤木然地跪在滩涂之上,风刮过他的耳朵,像是利刃。
他呆在原地,像是个木偶。
风吹过,似乎要散去他手中的余温。
高逢鹤紧紧攥住手,他从未留过关于浮银的什么东西,仅有这个温度,是属于浮银的。
他不知道浮银会离开,
不知道会这么突然,就在他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与夜游神大战,青丘损伤惨重。快要全军覆没之时,夜游神忽然像感受到什么,即刻收兵离开,一脸纳闷的青丘百姓。
程轻舟跟着瑟瑟还有狐王一起修整着战后带来的残垣断壁,照顾着伤员,许久才注意到失魂落魄的高逢鹤。
他冲上前去,却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浮银。
“你别看了,她走了。”
“走了?”程轻舟瞪大了眼睛,忽地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声音弱了下来。
瑟瑟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惊讶道:“浮银从青丘秘境消失了?”
程轻舟被吓了一跳,忙道:“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瑟瑟没理他,望着远处眺望,失望地收回目光。
“浮银这个人真奇怪,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父王告诉她青丘秘境中是万生长河,走进去,浮银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既然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为什么一句话也不留就走了呢?
好在夜游神很快就走了,青丘伤亡并不严重,只是灾后重建迫在眉睫。
得知浮银不见了,狐王似乎在思索,良久才道一声知道了。
“父王,”瑟瑟伏在狐王膝上,有些疑惑道,“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桑棠无奈地看了自己不着调的女儿一眼,叹息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不着调的,父王白教你了。”
“你难道看不出,浮银不只是一个小妖吗?”
瑟瑟错愕,挠了挠脸。
“我是觉得她不普通,但是也猜不出别的。”
“傻孩子,”狐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站起身来背过手,缓缓迈步,“她是一个没有仙根的神仙。”
“父王!你说什么?”瑟瑟猛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