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祈走进御书房,只见周帝双手背对站在地图前,一脸阴沉,貌似在思考着什么。
他进来后,周帝看了他一眼,然后虚假地问道:“ 听说桑王在路上遇到梁国使团了? ”
“确实如此”他不做任何动作,脸上露出心境坦然的神色回道。
周帝踱步走向书案,拿起最上层的奏章,用最平常的语气问他:“那卿以为如何?”
“使团众人进退有度。”
“那梁国帝姬呢?”周帝继续追问道。
“帝姬也是恪守礼法。”
“好一个恪守礼法。”他抬起头 ,漠然地逼问道,“看来桑王对帝姬格外欣赏啊。”
“臣与帝姬并不相熟,自然也是谈不上格外欣赏的。”他脸上微微一愣 ,亟不可待地解释道,“只是臣总听人说帝姬恭谨,仁爱,梁国之民皆心向往之。”
“是啊,梁国帝姬盛名,天下皆知。”他脸色怔了怔 ,脸上露出藐视的神色说道,“看来卿此前去往临川,确是未与帝姬过多接触。”
正当他不知所以时,周帝放下折子,起身凝视着他。
“朕倒是觉得这梁国帝姬并不似传闻所说。” 这时如若李云祈抬头,便能看到周帝混沌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李云祈睫毛微颤 ,对周帝所言大惑不解,准备继续听下去,却不想周帝突然叫他退下。
一脚将要踏过门槛,耳边却是周帝莫名其妙说出的“嘱咐”。
他说,“今晚使团的洗尘宴上,桑王可要睁大眼睛好好替朕看着客人呐!”
李云祈口道“臣遵命”,心里想着的是今晚的鸿门宴,这梁国帝姬会如何应对呢?
他抬了抬头,西斜的太阳刺痛了他的双目,也将他的影子拉长,莫名的慌张横在他的心头,仿佛注定了,今夜他不会在水火之外。
跟着他的公公看他停住了,不知所以然地提醒他不能在宫中久留。
李云祈提腿向前,感受着宫道急切的催促。
而此时,御书房内,梁帝再次站在了地图前,久久凝视着图上的“梁国”。
“高宿福,朕好像记得桑王年满二十还未娶妻纳妾吧?”他双眼微合 ,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询问道。
“回陛下,老奴记得确是如此。”
周帝粲然大笑,转身拍了拍高宿福的肩膀,自顾自地说道:“那朕可要为他赐一门好亲事!”
*
太阳西沉,很快便到了为梁国使臣准备的洗尘宴。
李云祈因受皇帝之命,所以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
他迈进聚餐盛宴的长林殿,略略扫视了一眼,本以为只有几个新入京的官员,却没想在上席看到了侧坐的周广祎。
就算周广祎数年不入京,但身为皇子的他从小在宫里长大,就算是各种并未明说的规矩也不会忘,身为齐王的他理应晚些来,李云祈细细思索了一番,却还是不知原因。
他缓步走到周广祎案前,公事公办地行礼问好,在宫女的引导下坐到一旁的席位上。
两人就端坐着,看着各个官员官眷进进出出,都与自己无关。
一众王爷忙着应酬周围亦是自行前来问好的官员,一时间人来人往,只有李云祈正襟危坐其中,因并无功绩又不得盛宠,所以身旁也并无他人问候。
此时的李云祈一心只思考着宴会开始后,姜平遇会如何应对周帝的刁难,以及揣摩周帝到底掖着什么心思。以至于他的舅舅舅妈——兵部尚书宋誉和宋赵氏坐到他身旁的席位都不知。
“你小子,想什么呢!”宋誉坐下后,突然拍打他的后背,他吓得一激灵,整个人也停止了思考。
“舅舅,舅妈。”他小声问到,“今日可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毕竟此时才进入宫中宴厅,算是来的比较迟的了。
宋誉摆了摆手,而宋赵氏则是含笑道:“哪有什么事!还不是宋简这姑娘,这两天得了风寒,还偏要跟着我来,说是想皇后娘娘了,一直在闹呢。”
自家的女儿喜爱桑王,经常借机打听桑王的消息。作为母亲,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桑王这孩子和家里的两个孩子从小一起在尚书府长大,受她照顾,也算是她的半个儿子。人品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今日借着这场宴会,她是想打听一下李云祈的意见的。
她扭向李云祈,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窥探他的心思。却不想李云祈面色不变,依然正坐,失笑道:“小姑娘,顽皮点是很正常的。”
宋赵氏脸色微变,笑容僵在脸上,神色中充满了失落。
若是桑王对自家女儿有意,那回应她的便应该是急切的关心和担忧,而并非一句解释和调侃。
另一边,李云祈意识到了宋赵氏话中的试探,也察觉到了她失态。为了顾及舅妈的面子,只好转向一侧,假意与舅舅交谈。
不过几秒,宋赵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眼又恢复了之前满面的笑容。
此时,殿门处响起了窃窃的私语声。不少官员够长了脖子,朝殿门望去。
李云祈转过头,和一众官员一同盯着那黑压压的一群人。
在那一众黑的中间,有一抹浅紫色映入眼帘。
只见姜平遇身作宝石紫莲花曳地裙,耳上是掐丝紫水晶耳珰,云鬓缠绕着细小的白糯珠玉发串,若影若现,尾端化作流苏垂在两侧,更显清冷端庄。
视线尽头,万众瞩目。姜平遇抬眸迎上这陌生的打量。好奇,热切,谄媚,又或是轻视。
“是孤来晚了?”身后突然有一人快步走来,他顺着使臣让出的路,走到姜平遇面前 ,关怀道,“孤听人说帝姬一路劳顿,怎么没多休息会儿?”
是周国太子周宴和。
姜平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周宴和是周国二皇子亦是周国太子,出自周后,母族为李家,所以他也是李云祈的表哥。深得周帝喜爱,是周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可是个危险人物。
如打探到的一般,眼前这人狸眼薄唇,无论说什么都让人觉得虚假,所以并不受清流一派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