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青色的蒴果。所谓蒴果,直白地说就是装着植物种子小干果。
而这盒青色的蒴果果实顶端的小孔还未完全打开,可见其还未成熟。
药室里不会放置与寒食丸、翡翠丸无关的药材。俞唱晚陡然想到,翡翠丸可是比寒食丸少用两味药材,其中一味她认识但找不到索性去掉,而另一味药材她没分辨出来是什么。
她看着这些蒴果,心中隐隐有预感,或许它们便是答案。
俞唱晚拿起一颗蒴果,无味,又用手掰开,子房里没完全成熟的小籽掉了出来,数量不少。小籽带着些水汽,硬硬的,她抬手要往嘴里放,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腕。
邱岭淡淡道:“你又不是神农,何必遇到药就用尝的?”
俞唱晚一怔,旋即恍然,也是,万一有毒呢。
见她打消念头,邱岭放开手,回去继续炒砂。
俞唱晚将那枚蒴果拿回来放到砧板上,取了小刀细细切开观察。
“不用看了,是上好的。”邱岭无奈,能出现在这里的药材品质都是上乘的。
“它是什么?”俞唱晚举起剩下的半枚蒴果。
邱岭身子僵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知道它是什么?”原来她方才不是想试品质。
俞唱晚奇了,她应该知道吗?
许久,邱岭苦笑,天资当真是求不来的,她连寒食丸里最重要的药材都没用,就能制得超出寒食丸十万八千里的翡翠丸。
今日之前他还对自己短时间内便能赶超她充满信心,眼下他不确定了。
“它叫婴儿果,制寒食丸必不可少的药材。”
俞唱晚心中一动,“寒食丸那种异香便是出自其?”
瞧瞧,她连这都不知道!邱岭颔首。
“翡翠丸也有同样的香气,你是用麻叶代替了婴儿果炮制出的?”
俞唱晚点头,“没错。麻叶加上一点小秘诀。”
小姑娘圆翘的大眼微眯,小巧的下颌微抬,那股子得意劲儿直把邱岭看愣了,反应过来时,耳尖发红。
须臾,小姑娘又失落起来,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你也知道,麻叶有微量的毒,食用时间长了后易成瘾。”见邱岭一双浓眉压得死死的,她自嘲,“你是不是觉得我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邱岭一凛,郑重道:“我从未如此想过。翟姑娘不必内疚,这婴儿果也是毒物,比起它来,麻叶那点子毒和成瘾性简直不值一提,是以方才我不让你尝试。其实我起初也曾怀疑自己做的是否对,可是这个世道不给我活路,没有人在意我这种蝼蚁的生死,那我为何还要在意别人的生死?我只是想活下去。
“翟姑娘,你是一个好人。”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姑娘,也是除了死去的亲人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善良人。
俞唱晚似乎被这话安慰到,笑了笑,好人么?她攥紧右手。
不再提这茬儿,她拿过麻叶洗净了开始炮制。
“多谢。”
切药时,她没抬头,将“婴儿果”三个字搜肠刮肚地想了数遍还是毫无印象,麒麟书册里也没有记载,甚至连类似的蒴果都没有。
邱岭的话能解释为何寒食丸能够卖得如日中天。至于它的毒,很大可能是能让人情绪变化、神志不清的毒,像蔡香的神神叨叨,曾彪、郑氏兄弟的易怒易躁就说得通了。
这个婴儿果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那厢邱岭不自觉看向翟药师,小姑娘的动作很麻利,眼神里除了药材看不到其他,嘴唇微抿,下颌紧绷,隐隐透露出几分疏离,跟方才和他聊闲话的完全是两个人。
目光向下,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脖子和耳朵。不同于其他女孩儿,她的耳垂上没有穿耳洞,小小的,如蚌肉一般。
这时,她转身背对着他,纤细的女子上身着豆绿色掐腰小袄,将腰线勾勒得又细又柔,往下是浑圆饱满的臀,修长的双腿都被月白色的下裙包裹着。鸦青的长发为了方便做事,用一根堇色丝带束成一把垂在身后,偶有几根调皮的发丝竖起来,在烛火下像橘红丝。随着她的动作,长发如黑缎抖动,那发尾一直在腰臀间跳来跳去,好不活泼。
她天资惊人、技艺纯熟、灵活多变、美丽聪慧,是多么吸引人啊。
邱岭的眼中泛起一层汹涌的波动,里面有对强者的钦佩,对同侪的欣赏,更有男子对女子的倾慕。
自妻儿父母被杀后他尘封的心似乎又开始跳动起来,这种久违的悸动,让邱岭不自觉抬手捧住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