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惊诧伤心失了理智,本也没往心里去,眼下他来致歉,众人心中仅存的气恼彻底没了。
俞唱晚虚扶他的胳膊,却被云飞躲开。
他抬头,沉声道:“云飞请求几位,救救我家公子的眼睛。”
方荟影下意识不想再碰这茬儿,“我们学艺不精,恐不能……”
“不,我相信几位。”云飞赶忙打断她。眼下已经是最坏的情形了,还能坏到何处去?
高大的汉子双眼猩红,眼底满是希冀,让人不忍拒绝。
“杨公子是我救的第一位不相识之人,若就这么放弃,实在有些遗憾。”荀潜轻笑,弯腰扶起云飞,“我想弥补自己的纰漏。”
“我也是。”俞唱晚轻声开口,看向方荟影。
“既然你们都愿意,便算上我吧。”方四姑娘见他们二人都答应了,也不再拒绝,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道,“但先说好,若是没治好,你再如先前那般无礼,可别怪本姑娘一不小心失手毒死了他。”
云飞惊喜地连连道谢,并不在意方荟影的威胁。
四人来到药室。
俞唱晚沉吟道:“我方才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半边月那方子是无误的,而是我们忽略了‘畏光’这一点。”
“不错。一开始我们的注意力都被沉睡、血线给牵扯了过去。他苏醒那日是晴天,阳光刺眼实属寻常,挂上床褥后,我们便忽视了这点。”荀立恒皱眉道,“由此可见,杨公子中的毒可能不只是半边月,或者说对方是将两种毒合二为一了。”
方荟影问:“可我们的确是解了半边月,那些血线消失便是证据,把脉亦是毒素在减少。可问题是杨公子苏醒那日眼睛并没有问题,而是直到今日才完全看不见的,对么?”
俞唱晚点点头。
“这么看来,要么是半边月的毒压制着另一种畏光的毒,让眼睛先时只是畏光而不至于失明。在半边月解除后才释放了另一种毒的特性。”
“还有一种可能。”俞唱晚接过荀立恒的猜测,“那就是我们的解药中的某种药触发了另一种毒发作。因为方才杨公子说,日光照在身上会疼。”
屋里沉默下来,这个可能性确实更大。下毒之人只有一个,没必要下两种毒,那么就是说这两种毒被研制成了一种,表征是更明显的半边月,多数人会误以为只有半边月,然而,只要解了半边月,中毒者就会失明、全身畏光,形如废人。
可若是有人发现这是一种毒,那么要同时制出沉睡、血线、畏光的解药是难上加难。
小豆苗双手托腮,“若你们是制毒之人,料想到多数人会先解半边月或者索性认错这就是半边月,那该如何让畏光的毒发作呢?”
“主药。”方荟影道,“换我,一定会下在解半边月的主药里。因为辅药可以变换,但是主药最好是不变的。”
“不错,可半边月解药的主药有十几味,到底是哪一种和畏光的毒起了作用呢?”荀立恒双手环抱胸前沉吟起来,“不对,能做文章的只有这几样。”
话音甫落,他瘸着腿走向桌子,小豆苗赶紧过去扶着,半夏见机忙取了笔墨纸砚进来铺开。
荀立恒舔舔笔,在纸上写出他认为最可能做文章的几味药材。许多药材分开用是没毒的,可两种凑在一起就可能成为剧毒。
方荟影沉吟一下,又添了两味。
俞唱晚盯着宣纸看了许久,皱眉道:“会这么简单?‘十八反’‘十九畏’里的东西每位大夫都烂熟于心,能将两种剧毒杂糅成一种毒的人,一定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就解毒的。”
荀立恒和方荟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想法被推翻,他便揉了那纸。
屋子里又陷入沉默。
“晚姐、方姑娘、荀公子,会不会没有那么复杂?有没有一种情况是这样的,不用两种毒,而是解药本身亦是毒药?”小豆苗跪在凳子上,双肘撑着桌面,“曾经有一次,我和晚姐在盘龙山里找到一小片野橘子林。我摘了一背篓回去,因晚姐说橘子有通络、化痰、理气、消滞等功效,恰好那橘子又甘甜得紧,我便一口气吃了半背篓,次日手脸变黄,口舌生疮。”
俞唱晚早已忘记这件小事,但她明白小豆苗的意思,这是医理药理上最浅显的道理——是药三分毒。无毒药药量过多或变成毒!
三人醍醐灌顶,不错,最浅显的道理往往最容易被忽略。
“与其去猜测另一种毒是什么,我们先排除小豆苗说的那种可能性。”
荀潜说着把十几味主药重新写下来,想了想,又把所有辅药添上——既然制毒者要出其不意,那辅药也需要挨个排除。
三人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何种药过量可能会引起眼疾。
未几,三人异口同声道:“甘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