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走了。起先还好,刘奇带她回了邺山镇,对她关怀备至,生怕委屈了她,刘奇父母也是捧着敬着她,两人倒是过了一段安宁的日子。却不想好景不长,刘奇家蓬户瓮牖的,虽还勉强能住,但到了冬日却难捱了,四处漏风漏雪就不说了,因着没钱修缮房顶,刘奇家刚入冬没多久就在一夜大雪中倒塌了,是彻底没地住了。”
“这大风大雪的,想要重建找不到人不说,就这天气也等不到那时候,镇上的人因着刘家卖女儿的行径,也不愿与他们多交流,帮他们收拾了屋子的残骸,就各回各家去了,谁也不说收留他们的话,没奈何,一家人只能去住破庙。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刘奇和刘奇年迈的父母,鱼怜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后所剩不多的一部分积蓄,交给刘奇,让他先去租间屋子。自此,鱼怜就走上了补贴刘家的路,建房子、京城租房、做官的门路、人情往来等等,直至鱼怜的积蓄消耗殆尽。”想到后面的事,盈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时,鱼怜已二十八岁,刘奇也已三十有二,两人成婚也已七年,膝下却还一直无子,难免有些风声风语,又有着刘奇的各种暗示,很多人暗地里都知道这是因为鱼怜从不干净的地方出来,身子彻底坏了,所以才一直无所出,甚至鱼怜自己也以为是在楼里被人下了暗手所以才一直无所出,哪里知道,会这样是因为刘奇的有意为之。”
“不是,这大娘,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一直安静听着的兰心忍不住问了出来。
盈心给了兰心一个“你很聪明啊”的眼神,“我也这么问的,那大娘说她原本也不知道,还不是后来看了鱼怜的遭遇,回过味来的,又因着之前估计也做过那姓刘的帮凶害了鱼怜所以才赎罪一样帮着她,后面这个是我自己理解的。好了,好了,别打岔,我们继续说鱼怜的事。”
打岔你不也认真回了,兰心和岑知意悄悄换了个眼神,识趣地不说出来,免得某人真生气了不讲了。
“在刘奇暗地里的一番操作下,鱼怜生不了的事几年间早已传遍了西街尾,刘父刘母在这时出去哭诉难过一番自己一大把年纪还抱不了孙子,刘奇又一心在鱼怜身上不肯纳小。说是这么说,但爱脑补的街坊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鱼怜这是自个生不了又不让刘奇纳妾呢!一个个自觉正义的街坊便开始连番上阵,劝着鱼怜大度,刘家不能断了香火,到时候生了孩子,还是得尊着她。都到这时,鱼怜自然也不是傻的。积蓄花光后刘奇一家大变的态度,还有现下这多番铺陈下的事,她便是再傻也知道,刘奇要对她卸磨杀驴了。只可惜这傻女人走不了了,赎身后她的卖身契就被刘奇哄着拿走了,说是他去办消契之事更稳妥,免得官府的人看人下菜,拖着不给她办,什么都不懂的鱼怜自然轻易就被哄骗去了,那大娘这两年怕是没少接济鱼怜,不然这等事也无从知晓,怕是鱼怜亲口对她说的。”
“呵,这不明摆着没消契,不然那小人怎么那么大胆要卖了鱼怜,真是卖妻,他那买来的官也不用做了。”不等盈心继续,兰心便忍不住冷呵了声,讽刺道。
“可不是,这刘奇可真是坏透了,就这般,还让他侥幸当上个小官,混得风生水起,可见老天还是不长眼的。”盈心这时也不在意被打断了,和兰心同仇敌忾地骂起了刘奇一家。
见两个心这般骂人,岑知意也不在意,甚至心下狠狠赞了一波,只是……
岑知意白了盈心一眼,“人家大娘这么痛快跟你说,你就没觉得不对吗?”
得了提醒,盈心也察觉不对了,说得这么细,怎么像在跟她们交代底细似的?挠了挠头,盈心求证似的看向岑知意。
还不算太笨,颔了颔首,岑知意朝外面示意了下,“去吧,好好的人,可别被这等小人彻底污糟了,只是你今日怕是玩不了了。”
盈心嘿嘿一笑,满不在意道,“能用一时的玩乐换个一个女子的新生,这般划算买卖还是很值得的。”话落,便下了马车赶过去。
见状,兰心有些担忧道,“这可行吗?那刘奇既已破釜沉舟,不顾声名也要卖了鱼怜,又怎会肯让鱼怜得这鱼跃龙门的机会?”
“放心吧,能成的,别忘了我们可是背靠从五品侍读学士和四品右佥都御史府,背后还有顺宁侯府这一座大佛在,而要在这京城生活,你说有哪几个人是敢轻易得罪人的,再说盈心又不蠢,自然不会好声好气和那等人说什么好话,架势一摆,这般会见风使舵的人,可不会敢硬着来的。”岑知意轻轻摸了下兰心的头,无声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四个丫鬟,她最担心的不是看着傻大姐的盈心,而是长得娇娇怯怯,性子也娇娇怯怯的兰心,性子软还心善,在这能吃人的古代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也只能尽量将她庇护在自己羽翼下了。
两人等了一会,盈心便回来在窗外跟岑知意汇报了下,先带着鱼怜回府,岑知意停滞了半天的马车也总算再次驶动了。
等她们的马车离开后,后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才走出个穿着棠梨褐长袍的中年男子,眼神阴翳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盈心和鱼怜两人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多管闲事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