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听起来刺耳,状元?状元是这么容易的!他平生最怕吵,现在更觉得的孙氏聒噪。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也有事,这事吧,哎……”
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周彦邦最厌人卖关子;极不耐烦,提笔蘸墨,开口送神;
“若无事,姨娘请回吧;天黑路滑,带上我这里的几个丫头一起送你回去。”
一篇政论写的正酣,无心同她打哑谜,头都没抬。
“你父亲要给你兄弟议亲,我听说了也去找你父亲商议;你父亲只是说帮你看好了人家,问他是哪家他让我别问,可见是敷衍我;可知十个指头也有长短,做父亲的也太偏心了些;哥哥还没定,就先给弟弟寻人家;哪有弟弟走在哥哥前头的呢?你自小受的委屈还少?其他事情便罢了,这也要抢在头里,可见心偏的也太多了些!只恨你没托生到夫人肚里,我这个没用的娘也帮不上你什么;只盼我儿登科及第,不枉费我儿一番才智……”
说着抹起了眼泪,孙氏本来有些难以启齿,见儿子要赶他走,才发狠说了;
周彦邦一点都不意外,可谓是习以为常。
父亲自幼偏袒周彦坤,有好的东西都先考虑小儿子;去哪里,要什么都是先问弟弟;自小带在身边教养,耳提面命,寄予厚望;同是大家子的爷,他还是个长子,只是按照惯例养大吧。谁让周彦坤是嫡子,后面又有余氏撑腰;余氏有家世有财力,外祖家也是倾力扶持;这是事实,周彦邦不嫉妒不争辩,周彦坤条件他比不上!
“姨娘知道是哪家?”
“听说是苏府,苏大人家的小姐。”
“哪个苏府?”
“吏部苏大人,老爷何曾跟我说这些,都是听来的我也说不清。”
竟然是她!周彦邦笔顿了一下
“可成了?”
“这倒没有,你父亲去了人家府上几次,带去的礼人家都没收;只说姑娘还小,不知是推脱之词,还是看不上……”
他很平静,只捡重点的问,问完了就无话可说;
“我只恨我自己,帮不上你的忙;你父亲为你兄弟的亲事多次奔走,到了你就敷衍了事;谁不想配一个高门小姐,我儿的品性才貌哪里比不过二爷呢?亏就亏在,是托生在我这个没用的姨娘肚子里;老爷不说我也知道,给你多半配个官阶低于我们家姑娘吧!想来能让老爷三番五次去求、夫人如此上心的苏大人家,必定是高门显户,必定是我们高攀了;不是我挑唆你们兄弟,也不是我想那苏家小姐;先把你的事情办了,哪怕他议公主我们也不眼红……”
“那姨娘有什么好主意,能让父亲一视同仁呢?”
满满一页,写完一张,另换一张;打断喋喋不休的孙氏,她总是这样,说话找不到重点,翻来覆去依旧是那几句‘姨娘’‘命苦’‘偏心’。
周彦邦当然知道六部之首的吏部,也知道吏部尚书苏承恩,更是见过孙氏口中的贵女;父亲和余氏为何如此上心?余氏是何等精明的人,岂会看不清品二大员家的独女嫡女,以后的政治人脉都会是女婿的;里子面子都全了,余氏这账算的再清楚不过了;比起孙氏一个场面上只能站着的姨娘,余氏有大把的资源,再加上父亲的偏袒,有好的自然留给喜爱的儿子,他又算什么呢?
“他是嫡,我是庶,先论他也无妨。”
他的坦然让孙氏很吃惊,她以为儿子和她一样忿忿不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我……我只是替你不平,难道你不在乎吗?”
“那又能如何呢!”
一句话把孙氏的眼泪说了出来。
周彦邦抬头望窗外;
他从出生就低周彦坤一等,虽然月例银子,丫头小厮都一样,可知余氏私下给的没看到的可太多了;他外家的关系,觐见达官显贵的机会,乃至婚配的门第周彦坤从来都是走在前面掐尖,由不得他在不在乎。
他不在乎吗?他当然在乎!
世袭承制,可是他知道自己机会渺茫,庶出的身份是一个抹不去的烙印,从出生就死死烙在骨头里。像王八驮碑,一辈子要驮着。可他能怎么样呢,让他去吵去闹去撒泼,像妇人那样去老子面前哭诉求可怜;绝无可能!他能靠的只有自己!周彦坤能成为苏家的东床快婿仕途上必然有所扶持,他羡慕;但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不去想,想要的自己去争;依靠婚配是捷径,那也要看自己能不能把控;岂知登高跌重,若受不住这份福祉,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所以学业上他从不含糊,他要靠自己挣出一条路!
“姨娘无事就回吧!”
把笔重重的一搁,孙氏一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下逐客令了。孙氏知道这次必须走,只好交代春蕊;让她劝着点周彦邦,早点回去,别伤身体诸如此类的话。
“夜深了,爷今日就到此,先歇了吧!”
周彦邦闭目,春蕊轻轻的帮他按按头,也只敢略劝一劝;心思乱了书自然看不下去,对这个家、对以后,万千思绪,今日是婚配,明日是什么呢?何时才能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