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深夜中,你守在重云的床边,细致而温柔地将他的眉眼一点点描摹下来。
少年睡得十分安静,像一块剔透的冰。
他冰蓝色的发丝在枕头上散开,叫你想起记忆里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雪,每每想起就压的你喘不过气,几欲窒息。
趴在重云的床边,你牵着那只滚烫的手,心里一遍遍祈求着他的醒来。
你从未想过有一日角色会遇到生死相关的危险。在你的印象里,他们一定是安全的,所向披靡的,遇到任何事情都能逢凶化吉。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宠儿,是旅行者的伙伴。
重云不会有事的,你反复默念着,心却如刀割,寸寸渗血。
明明还在不久之前,少年来找你,带你去琥牢山看日出。
盛大瑰丽的太阳冲破云彩,在天极远的那段冒出橙黄色的线,接着日光大亮,金光透过白云,潋滟着色彩出现在天空上,照亮你们二人的面颊。
你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日出,不自觉看呆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重云扯了扯你的袖子,掌心朝上递给你一个油纸包。
[这么早,肚子饿了吧。]
少年的脸被阳光照的绯红,晕出好看的色彩。他轻松地将油纸包塞到你的掌心:[别饿肚子了。]
说完,重云就挪回眼神,装作平静地看着日出。
油纸包还热乎乎的,一看就是少年塞在怀里,用心揣了许久。
你打开来,里面是两块精巧的糖糕,点缀着几颗芝麻红豆。你想起来了,前日重云带给你的那些小吃里面,就这个糖糕你多吃了一块。因为当时客栈很忙,你没时间吃饭,糖糕可以垫肚子……
重云看在眼里,便也觉得你喜欢吃,今日特地早早起给你买来带着。
可你们为了看日出,几乎是凌晨就在一起了啊,他哪里来的时间呢?
你仔细地看着少年的侧脸,重云本就心虚,这下更慌张了,忍不住转头却不敢看你:[怎么了?]
手轻轻被牵起,掌心放入了一块油纸包。
重云心里一跳,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冰蓝色的睫毛颤了几下:[你……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我们一起吃吧。]你轻声回答。
少年抬起头,见你半边脸沐浴在温润的日光下,正笑得弯起眼睫,小口小口吃着糖糕。
你纤细洁白的手指捏着糖糕,吃的笑眯眯的,比平日里见到的样子更加活泼可爱,让重云心里溢出满足的欢愉。
他攥着另外一块糖糕,吃进嘴里的时候,淡淡的甜香混着芝麻香气涌进心里,成为一片翻天覆地的甜蜜。
怎么会不喜欢呢。
你吃下最后一口糖糕,偷偷看了眼耳尖通红的少年。
重云满怀心意自己做的糖糕,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对你的好,带着属于青涩少年的小心翼翼,也有着专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满怀热忱。
雨夜时分,你们会在竹林间听风雨落地,竹叶摇晃天地之声。
他会牵着你的手,将油纸伞倾向你,事无巨细地与你聊着以前驱魔时发生的各种惊险和笑料。他会埋怨行秋的坏心眼,不过更多的是调侃这位少爷写的一手“好字”。
他向你诉说心中因纯阳之体感受到的困扰,诉说因你的话语而逐渐接受这一点的现在的自己。
雨声淅沥,竹叶婆娑,天地间只有你们一对人,撑着油纸伞在薄绿色间游走。
待檐下秋雨不落的好天气,重云领着你在璃月各处游玩观赏,给你看璃月的好景色,看看这世间的好天气。
[平日里为驱魔四处奔走,我发现了不少好地方。]
少年握着你的手,脸颊不争气地红着,声音却十分坚定:[但山高水长的,还有可能遇到魔物,你得紧紧跟着我。……不要走丢了。]
说完,他掌心微微用力捏了下,飞速地看了你一眼。小心翼翼的。
手被他牵着的感觉很好,你翘着嘴角,心里如日散云开,一片温热惬意。
许是被你眼中的笑意触动,重云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乐呵呵地攥紧你的手往前走。
如果有尾巴的话,此刻少年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你也很开心,跟重云待着的每个瞬间,你都发自心底地感到快乐。
可世间总有不知趣的时候,比如某些回忆来袭的深夜,你再度陷入过往的困境中。
母亲的眉眼依旧清晰,从未因时间而消散。
[你开心吗?]
母亲加奈透的手朝你伸过来,摸着你的后脖颈,一遍一遍重复问:[你开心吗?你开心吗?你开心吗?]
——[我们死了,你得到解脱了吗?!]
花瓣散尽,艳红的血光一片,父母站在远处朝你挥手。
——[你要忘记我们了吗?忘记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吗?]
暗无天日的黑色里,你拼命向他们跑过去,一边哭一边摇头。身边的景色迅速消失,是橘色灯光中,你们一家人编织花篮的样子;是昏沉的夜里,你听见父母细细簌簌的调笑声,和温柔抚摸过你眉眼的那双手;是母亲抱着你,父亲在旁为你取了个可笑的”芭芭鸭“小名时最初温馨平和的景象。
你拼命跑,想要抓住最后一点痕迹,漫天的大雪便朝你飞涌过来。
你转过身,利杨的影子消失在飞雪的尽头。
一边刺目的白色里,那个火焰般俊朗的青年朝你朗声大笑:[你要嫁我?我年纪可不小了!]
他笑着从背后将两个少年推出来,挤入了你前半生的生命里。
你的童年、你的少女时期,你的回忆里,便开始全部都是他们的存在。
直到克里普斯与父亲离开再也没有回来的雨夜那天,迪卢克掐住了你的脖子。
他的头发像是流动的火水,却冰凉刺骨。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命运的无情,从那一天开始一刀刀划刻在你的心口。
母亲痴狂,而花园永续枯萎,正如你的人生。